阮秋同宋新亭相视一眼,淡笑道:唐掌柜莫忘了,我手上可是有宋城主给的十方令的。
唐霰似是哽了一下,见宋新亭虽然无奈却也是听从的意思,皱了皱眉,转而望向城主府。
好,那你们待会儿跟紧了。
时隔八年,他终于回来了。
唐霰敛去眸底黯然,看着山脚下守卫换岗,他找准时机,让二人跟上,眸光一凝飞身出去。
阮秋还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一路上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幸运的是唐霰带的路畅通无阻。
三人顺利混入城主府,一路上山,竟然都没有碰到任何人,阮秋心下惊奇,唐霰的脸色却不大好看,阮秋没留意到,只好奇地问,唐掌柜怎么知道这条路能上山?
唐霰黑着脸说:走过几十年,就是闭着眼也能摸上来。可他来时是不确定这条路还能不能走的,谁知道这么多年,宋燕台知道城主府有这处漏洞也不补上吗?
阮秋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回头看向宋新亭,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再问下去。
越往山上走,就离山顶的宫殿越近,阮秋和宋新亭都去过那里,只在前面的大厅待了一阵。
走到这里,阮秋欲言又止地看着唐霰的背影,心下惊诧唐霰该不会是带着他来找城主吧?
这时,唐霰忽然警觉起来,侧身藏到山路边的树后。阮秋跟宋新亭也都跟着他藏了起来,就见唐霰在看小坡下面的石阶,那处台阶直通山脚,极长,阮秋二人都走过。
此时,一个人正走在这条石阶路上,往山下走去。
阮秋一眼就认出来,那人就是隐龙卫之首,那个很多人只知道姓,不知道名的慕容统领。
直到慕容走远,唐霰才收回视线,若有所思道:这人平日跟在宋燕台身边,宋燕台不让他出面时谁也看不到他,他无事也不会离开宋燕台半步,看来他是要出城了。
阮秋怔了下,我听闻,这位慕容统领是宋城主最信任的人之一,此外,就是庄九前辈。
唐霰语气微凉,是呢,什么都知道的阮小剑圣,你话这么多,还要不要去查明真相了?
阮秋不知道他为何生气,见他要走赶紧跟上,低声道:我只略通剑术,是注定无法继承师尊的剑道的,唐掌柜别这么夸我。
唐霰边走边哂笑,你听不出来我是在嘲讽你吗?
宋新亭幽幽道:唐掌柜是在嫉妒慕容和庄九吧。
谁嫉妒他们了?唐霰湘箱筝理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就炸毛了,反应过来又稍稍冷静下来,斜了宋新亭一眼,轻哼一声道:算了,不跟你们小辈计较,快跟我走。
阮秋笑了笑,快步跟上,又问:这个时候,慕容统领突然出城,莫非是十方城出事了?
不是十方城,是鬼城。鬼庙的那个明州城。唐霰语气懒散,风轻云淡地将慕容的去处说出来,前几日鬼城出现异动,宋燕台跟鬼母有仇,鬼母你知道吧?你是殷无尘的徒弟,那也是你师尊的仇人。这个血影宫修为最高的人说不定要有动作了,宋燕台信任的人不多,面对这种劲敌,自然是要派出他最信任的心腹。
阮秋当然知道鬼母,只是没想到唐霰连他师祖跟鬼母的恩怨也知道,就是不清楚唐霰知道多少,他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心想,难怪这两天师尊都不怎么出现了。
鬼母真的要有动作了吗
宋新亭眼里浮现出一丝迷茫,可谁也没有给他解释,何况殷无尘的事情,他也不方便问。
唐霰自小在城主府长大,这么多年来城主府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也轻车熟路地带着阮秋和宋新亭混到山顶上,直奔山顶的阁楼。
走到楼下,阮秋才见到了除了慕容之外的第二个人,那座阁楼前有许多护卫与侍女守着,阁楼上有个极宽阔的平台,上面挂着一墙的琉璃宫灯,灯光一直照到山下。
远远看着,倒像是一个舞台。
门前人太多,唐霰带着他们绕到阁楼后方,推开一扇半人高的小窗,率先爬了进去,阮秋二人也只好跟进去,还好他身板比唐霰和宋新亭都瘦小许多,也不会太狼狈。
小窗里是一处走廊,一端隔着屏风,一端是一直往上的楼梯,唐霰先上了楼,阮秋和宋新亭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这栋阁楼极为精致华美,看着像是女子的住处,他们上楼时,也听见了女子的低声吟唱。
阮秋听不清那女子在唱什么,只觉得调子很好听。
他越发茫然,就见唐霰走到了楼上,却站在楼梯前没再动,他迷惑地走过去,顺着唐霰的视线往外看去,就见阁楼上十二扇门齐开,青纱飞扬,飘到外面的阳台上。
那边灯火如昼,俨然就是他们在楼下看到的平台。
一个身着浅金衣裙的女子站在灯墙下,虽是披头散发,可身姿极柔美,她正一边哼着歌,一边跳舞,水袖轻挥,裙摆随之旋转。
虽然她只是在转圈,做了几个很简单的动作,可只需一眼,阮秋就品味到了极致的美感。
怔愣间,唐霰已走了过去,阮秋看着他走到平台前才止步,呼吸都滞住了,急忙追上去。
唐
他想提醒唐霰就不怕被那女子发现吗,唐霰却忽然开口,她就是宋燕台的母亲金玉婵,梅寒月拿到那枚古铜钱本该在她手里。
阮秋愕然,又转头看向那女子,唐霰说话的声音不大,可那女子明显听见了,她偏头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果然是一张极美的脸,雪白无暇的肌肤,清丽出尘的五官。
原来这就是曾经与师尊父亲聂三有过一段缘分,还被这些流言所累与丈夫不和的金夫人?
阮秋本以为她会吃惊,毕竟有人闯进了她的住所。
事实上,这位金夫人看见他们时,只是跳舞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眉眼弯弯,笑了一下,便继续哼着慢悠悠的调子,轻旋跳舞。
阮秋蹙眉,她
唐霰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阮秋和宋新亭一定很吃惊,他语调平静地为他们二人解惑,她在宋燕台六岁时就疯了,因为她的丈夫是被她害死的。在那之后,她再没有离开过这栋阁楼,她忘了所有人,也忘了宋燕台,只记得每日都要练舞。
阮秋又是一愣,唐掌柜确定,九年前另一半西泽古铜钱,是卖给了这位金夫人吗?
一个已经疯了快四十年,被困在这座阁楼里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半夜去六合同春阁伤人?
唐霰不知想到什么,招手道:金夫人,过来。
金夫人这才有了一丝反应,她的歌声停下来了,眨了眨眸子,无辜而迷茫地走了过来。
唐唐霰?
你还记得我?唐霰微微挑眉,他的脸色有些别扭,回头问阮秋拿出那枚古铜钱,就递到金夫人面前,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阮秋是把铜钱给唐霰了,可他不认为这能从金夫人这里问到什么,金夫人看了一眼,眼睛却亮了起来,笑着向唐霰伸出一只手。
你给我的,这个?
阮秋定睛一看,她细白的手腕上正是一串用几枚古铜钱和红绳编成的手链,他抬头看向唐霰,她真的有这手链,但只有五枚。
唐霰捏着那枚染血的古铜钱,放到金夫人手腕边。
这不就是六枚吗。这串手链的确曾经是我的,我离开城主府时,来看过她一次,她喜欢,我就给了。反正这又不是我的东西。唐霰轻嘲道:事实上,另外六枚古铜钱也并没有卖出去,而且落到了宋燕台手里。这种古铜钱是由天外陨铁打造,宋燕台的本命法器需要这种材质修复,所以另外一半我早就给了他,他也早就用其淬炼了他的法器,找不到了。
这是阮秋没想到的结果,他拿过那枚染血的古铜钱,仔细端详,所以这套古铜钱,这世间也只剩下这六枚了,而金夫人手上正好少了一枚,是有人从金夫人这里偷走了这枚古铜钱,然后特意用来构陷你吗?可是,那人既然能拿到这枚古铜钱,就应该知道,东西现在是在金夫人手里。用来构陷你,这不是漏洞百出吗?
宋新亭也道:只怕不是构陷,而是恰好丢了这枚古铜钱,怕会暴露,所以故意插了一手,拉唐掌柜下水,混乱大家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