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恍然,这是你的赌局?
李钰赞赏地看他一眼,不错。你可以放心,我今早才回来,并未插手此事,而崔妈妈给了这对母女两个选择,你我各选一个,赌一赌人心,看看她们最后会如何选择。
阮秋摇头道:人心难测,也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李钰道:就是因为这样,这个赌局才有意思。他望向后门,崔妈妈给她们选择了,我便先来选一个,这对母女目前暂住在娘家,母亲身体病弱,即将改嫁,女儿于她而言就是个累赘,又有百两银子的诱惑在先,我赌,她会将女儿卖给倚梦居。
选择只有两个,李钰先选了,阮秋神色极冷淡,偏头看他,你也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李钰故作吃惊地掩唇,啊,这么看来是对你很不公平了。不过你之前就对我不公平过一回,所以这次我还是不会改变我的选择。阮秋,你也只能选她们母女选择还债。
阮秋就知道会是这样,到了此时此刻,他也无语凝噎,抬眼望向门前,那我就选这个。
李钰笑了,这不就好了吗?
阮秋没再理会他,默不作声看着后门前的几人。几人声音不大,但他和李钰都是是修士,如此安静的后院,那些对话他们都听得清楚。此刻,崔妈妈身旁的丫鬟刚说完她的条件,对面那对母女便呆住了,但紧接着,只有九岁的小姑娘先做了决定。
她跪了下来,说她不想连累母亲,要进倚梦居。之后崔妈妈扶她起来,承诺会用心培养她。
李钰微微眯起双眼,笑意清冷,女儿跪了下来,崔妈妈都作出了承诺,那位病弱的母亲却毫无动容,看来我已经赢了一大半了。
阮秋不是不问世事,知道在人世间父母为了银两将女儿卖进青楼不是什么稀罕事,尤其这母亲身体不好,还即将改嫁。可他也没得选择,李钰说不定就是要他输,他并未寄希望于赌约,已在琢磨何时动手。
可就在崔妈妈让丫鬟将百两银子送给那位病弱的母亲时,竟然出现了转机。那位母亲将女儿拉了回来,带着人跪下,柔弱的脊背挺得笔直,她宁愿背负债款也不卖女儿。
这个意外让李钰的笑容瞬间消失,阮秋也不由多看了一眼,看着李钰变脸,他说起了方才说过的话,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但也有很多母亲舍不得出卖自己的亲骨肉。
李钰的脸色骤然煞白,不知阮秋的话让他想到什么,他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在阮秋捕捉到时,他又很快收敛回去。他露出笑容,显得非常勉强,看来这次是你赢了呢。
话是这么说,他却拂袖而去。
这是生气了?阮秋眸光一闪,回头望向后门前。
如李钰所说,崔妈妈是个好心人,见那位母亲坚持,到底没有为难她们,让她们签下欠条,给了她们筹备赔款的时间便让她们走了。
可没等阮秋看完全程,李钰又走了回去,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你还去不去看那丫头了?
阮秋默默叹了口气,转身跟上。
然而走了一圈,李钰最后又带他回到了楼上的厢房。
阮秋问:不是要放人?
他猜到李钰会反悔,可没想到李钰会出手他刚问完,前面的李钰忽然转身给他施了定身术。阮秋面露错愕,一双秋水眸睁大,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帷帽被摘下。
李钰一脸得逞的笑容,扔掉帷帽,又在阮秋怒目注视下,双手伸向他身上的青灰色道袍。
阮秋斥道:你做什么?他暗暗动了动指尖,心道好险他早有疑心,这才在定身术下逃过一劫。不过没有弄清楚李钰的目的,他便暂时假装自己被定身了,一动不动。
李钰笑哼一声,扒下了阮秋的道袍,阮秋眸光一沉,却见他就到此为止,转而除下他自己身上那件华贵的红袍,披在阮秋身上。
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反悔了,我还就有反悔的权力。他只是给阮秋披上外袍,便按着他背对着门口在镜子前坐下,想了想,摘下发簪上的一根金簪,斜插在阮秋脑后,你赢了,也要为我做一件事。等完成这件事,我就把那个丫头放了。
阮秋惊疑,你究竟要做什么?
别说话了,待会儿他们就要来了。李钰俯身靠近他脸侧,满意地看着镜子里两张眉眼很是相似的脸,拍了拍阮秋肩头,记住,一会儿不管谁进来,都不要说见过我。
阮秋满腹疑惑,可李钰那么一拍,他便说不出话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李钰朝外退去。与此同时,房门前传来敲门的声音,李钰不再停留,走到窗前打开窗户。
他要逃走!
阮秋猜到他的目的,也不再假装,忙不迭站起来,先给自己解开了禁言咒,正要追上跳窗出去的李钰,房门就被人踹开了,两男一女从门外冲进来,直奔屏风后的阮秋。
主子!属下来迟
那三人见到披着红袍的背影就要跪下,阮秋听见熟悉的声音惊愕回身,与三人面对面撞上时,三人跪到一半的动作就顿住了,抬起头面面相觑,而后匆忙起身过来问话。
小道友,怎么会是你甘棠满脸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阮秋身上的打扮,这才发现阮秋只披了件外袍,其实底下还是件朴素的长衫,她猜到什么,方才屋子里的人呢?
阮秋并未错过他们三人方才的举动,那样恭敬的跪拜礼,还有那一声主子。他毫不犹豫出卖了李钰,指向窗外,他往东北边跑了!
好,回头再聊!
甘棠道了谢,与高卓、穆清几人交换一个眼神,三人前后跳窗追出去。阮秋见状也想追上,但想了想,还是先甩掉身上的红袍,摘掉头上的金簪,捡起地上的道袍换上。
岂料才刚穿好,窗口传来一道极轻微的咯吱声响。
阮秋身上一僵,回头看去,就见到已经换了一身玄青色男装的李钰蹲在窗台上跳了下来,一双含着春水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他。
阮秋莫名有些心虚,惊愕道:你你根本没跑!
李钰在怀中抽出发带将头发束起来,褪去桃花妆,换作男装,他与阮秋其实没那么像了,与阮秋有七分相似的眉眼,此时看上去更英气逼人,可他说话语调还是没变的。
出卖我。
阮秋哑然。
还好我只是去隔壁换了身衣服,不过现在我确实该走了,不然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就跑不了了。
李钰说着一把抓住阮秋手臂,带着他从窗口跳下去。
阮秋只得跟着矮身低头,被他带着跳下楼之后,回过神来一把甩开他的手,往后远远退开。
力气好大,你吃什么长大的?李钰揉着手腕抱怨。
阮秋捏紧袖中的玉簪绕指柔,你就是甘棠他们的主子?李钰,你是苍耀国国师的什么人?
什么人都不是,不要将我跟那个混蛋放在一起。李钰一脸嫌弃,看了眼阮秋,似乎害怕他的力气,于是转身先走,不是要去看那小丫头,跟我过来,放你们走。
阿夕的信物都被李钰扔了,阮秋要找人就只好跟上他。
这回李钰倒没再反悔,带着阮秋从倚梦居后门出去。
外头天色已晚,二人走出两条街道,推门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庭院。阮秋对李钰只信三分,手里一直捏着玉簪,等到看着李钰推开房门时,屋中第一时间就传来了阿夕的骂声,李钰你个混蛋!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