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因为裴桓的身份背景,加上藏月峰峰主很是看重她这位天赋不错的小徒弟,小阮秋怕哥哥为难,一直没有将这些事告诉他。
终于,在宋新亭再次带他们下山时,裴桓暴露了真面目,他趁宋新亭不在,想要让阮秋出丑。阮秋总是跟他们作对,衣服总是穿得最整齐严实,衣襟拉到脖子上,俨然是一个小古板,他和他的跟班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趁阮秋沐浴偷走他的衣服!
可谁也没有想到,裴桓几人的计划是很顺利,却在无意中,触碰到了阮秋和宋新亭的逆鳞。
裴桓让人往阮秋身上泼茶水后,独自混进阮秋房里偷衣服,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就被发现了,他还是亲眼看到了阮秋身上的秘密。
从小就肆意妄为胆大包天的裴少爷也呆了,忘了接下来的计划,看着飞快找到湿衣服遮挡身体的阮秋,说出了叫阮秋终生难忘的一句话难怪你从来都不跟我们玩,阮秋,原来你是个不男不女的小怪物啊!
好巧不巧,那一天宋新亭提前回来了,计划败露。
那是裴桓第一次看到他的老好人师兄生气,十七岁的宋新亭,带着一身杀气闯入阮秋房中,将九春剑架在他的小师弟裴桓脖子上。
裴桓很难忘却这一幕十岁的小阮秋衣衫不整,神情迷惘地站在他的师兄宋新亭身后,而宋新亭满目冰冷杀意,警告他若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不管裴桓是什么身份,不管在多远之外,他都会要了裴桓的命。
从此,师兄弟决裂,裴桓的几个跟班也被送回了苍耀国,而宋新亭,也一直防备着裴桓,只要他在,裴桓很难再跟阮秋说上一句话。
如今,裴桓偷偷看了一眼对面低头缄默许久的青衣少年,早已没了小时候那些幼稚的想法。
他只觉得宋新亭多此一举,他自己发现的宝藏,为什么要说出去?只是从那之后,阮秋再不肯同他接触,便是见到了他也会尽量避开,态度总是不冷不热,叫裴桓屡屡受挫,又忍不住接近他,连他的师尊都看出来了,私下曾几次警告他放弃阮秋。
那件事之后已经过了八年,面对依旧不肯再理会自己的阮秋,裴桓总是很在意的,况且
裴桓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准备了很久的话说出来,阮秋,我前几天已经成功筑基,下个月就要回苍耀了,也许很久不会再回玄极宗,我不想在这之前留下遗憾。所以,这次是打听到你可能会来的消息,特意先来林家庄等你,同你道歉。
阮秋缓缓回神,过分苍白的面色慢慢缓和,语气平和道: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不必再道歉他衣袖下的葱白五指悄然攥紧,秋水眸望向落花纷飞的海棠树,声音稍显沙哑,倒是该恭喜你筑基了。
裴桓心下一定,看着青衣少年缥缈纤弱的背影,竟脸颊飞红,你真的原谅我吗?阮秋,其实我特意下山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阮秋不愿再提当年的事,正想回去,忽而眼神一凝,走向海棠树下,抬眸凝视树上,昏黑天幕中,过分皎洁的圆月无声悬在枝头上。
裴桓低着头,没发觉阮秋走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阮秋,你在清徽山若是过得不好,可愿,随我一起去东洲苍耀国?你放心,你可是殷剑圣的徒弟,我父亲绝不会看轻你,若你愿意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会进宫恳请圣后,为你我赐婚
他说完这话,脸已红透。
可惜阮秋并未听见,却叫他们身后悄无声息靠近的宋新亭听见了,宋新亭面沉如水,冷眼看着扭捏得近乎娇羞不敢抬头的挎刀青年。
裴桓竟还有脸觊觎他弟弟?
做梦!
八年前那件事,岂是他裴桓一句道歉就能过去的?
宋新亭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他将裴桓赶走后,被裴桓撞破这个他和阮秋母亲守了多年的秘密的小阮秋脸上迷茫且痛苦的神情。
小阮秋问宋新亭,他真的是个怪物吗?他为什么生来与常人有异?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件事,只叮嘱他不可与外人亲近
最后,他的眼泪落了下来。
哥哥和我,也不一样对吗?他面色变得惨白,绝望地自问自答,哥哥这样,才是正常的。
宋新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被亲人保护了十年的阮秋,第一次清晰地认知到他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几乎颠覆了他的人生。
宋新亭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抱着因为害怕不停颤抖的小阮秋,跟他说别怕,哥哥保护你。
那一夜之后,阮秋将自己封闭起来,从此不愿再与任何外人接触,如非必要,也不再出门。
他知道,他变成了一个小怪物。
八年过去了,当年让阮秋性情大变的罪魁祸首,居然在肖想阮秋?还想找苍耀那位十圣之一的圣后赐婚?裴桓莫非真的以为,他这样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哄骗阮秋同他成婚就能弥补这些年阮秋失去的一切吗?
裴桓迟迟没等到阮秋的回答,却听见一声冷笑,他做贼心虚一般浑身一震,抬头果真见到宋新亭,再回头才发觉阮秋早已经走远。
宋新亭提着剑从他面前走过,故意停顿了一下,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冷笑道:别做梦了,有我在,你休想靠近小秋半分。
裴桓羞愤不已,你!
宋新亭不愿同他多话,直接走人,小秋,在看什么?
阮秋显然心不在焉,宋新亭走近他身旁时才回过神来,他微蹙起眉心,指向树梢上的满月。
哥哥,今日是二十三。
宋新亭顿了下,再看天上的圆月,面色也严肃起来。
今夜,该是下弦月。
阮秋颔首,翻手间,恰好接住一片玉白的海棠花瓣。
这里,没有风。
宋新亭眸子一紧,而且,老林一直没有再回来过。
裴桓黑着脸走过来,看宋新亭的神色明显不对,忍不住张口嘲讽道:怎么,我们藏月峰火眼金睛的宋大师兄这是发现什么了?说话间,他又红着耳尖看向阮秋,暗自扣紧刀柄,不知阮秋方才是不是一句都没听到,他要不要支开宋新亭再说一遍?
宋新亭没理他,只扬声道:沈师弟,你们都出来吧。
屋里剩下几人都好奇他们说了什么,几个开阳山、灵犀山弟子组成的小队很快便都出来了,沈灼寒问:几位师兄可是发现了什么?
宋新亭道:还不清楚。
他朝阮秋看了一眼,阮秋微微点头,往后退开几步。
宋新亭拔剑,风骤起,九春剑刃卷起遍地花瓣,本该极美的一剑,在他手中,却只显得冷冽。
剑气寒彻透骨,众人不由得心神一振,那位陈师弟抖了抖,小声嘀咕道:看这位宋师兄出剑的气势,真的不是清徽山的弟子吗?
裴桓嗤笑出声,他是藏月峰上唯一一个用剑的人。
那陈师弟没想到裴桓会回话,也难掩心中好奇,又问:那这位宋师兄在开阳山很有名吗?
毕竟不在同一脉,灵犀山跟开阳山的弟子各有各的圈子,清徽山也一样,自家山头自成一圈。
沈灼寒轻轻摇首,望着宋新亭的背影,双眸微微发着亮,没想到,藏月峰主也擅长剑道。
不,这不是我师尊教导。不过,他虽然并不有名,修为却在我之上。裴桓是不喜欢宋新亭总是阻止他接近阮秋,却也不得不承认,宋新亭这一手独特的剑法确实很厉害,否则他也不能被拦住那么多年。
闻言,沈灼寒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偏头看向裴桓。
陈师弟不再说话,主动找上他们这小队的裴桓便是他们之中唯一的筑基期,他这种炼气期只能仰望的高度,还好他偷偷看向阮秋,眼神不屑,他们最差一人好歹也有练气七层,不像这个,只有练气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