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了抬下巴,眼神示意服务员照办。
很快,露天桌椅边上的空地里,火锅馆的员工整整齐齐站了一排,大晚上的,显得很是阵仗。
怕某人第二天再想起来丢人,江暗低声提醒说:别说太重,都是成年人,人家也要面子的。
闻岁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什么,抬眸吐槽:我知道,你当我傻?我又不是发酒疯,理智着呢。
江暗哼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动作很轻地把人扶正,松松地抓着。
闻老板大概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幕后身份,指尖敲了敲桌面,慢吞吞出声:我觉得吧,这个店还需要改进。都来京城了,因地制宜,怎么能还那么保守的用雾城口味呢?
对对对,您有什么指教。李经理不愧是最强打工人,一秒理清局势。
闻岁眯了下眼睛,说:比如这个微辣,就形容得很不准确。我们这儿一堆外地人都辣得受不了,怎么能叫微辣?你们是不是得研发个微微微微微微辣?
舌头差点打结,他捋了捋,继续说:尤其是尤其是辣得我哥只能点个蛋炒饭,看着吃不着,惨不惨?
旁边已经有人在闷着头哧哧直笑,恨不得掏出手机录个相,但碍于江暗威胁的视线,只能眼巴巴看着。
不是你让人家伺候你,所以只能吃蛋炒饭么。汪奇粤小声逼逼。
闻岁瞪了他一眼,目光凶狠,警告闭嘴。
李经理憋着笑点头:很有道理,您的建议相当合理,我们会调整。
还有,闻岁不依不挠道,蛋炒饭的蛋少了点儿,我哥每天工作很辛苦的,这么点七零八落的,营养跟不上。
三句话不离哥,简映大胆断言:这他妈简直是无敌兄控。
江暗微微挑眉,心弦倒是被闻岁这醉言醉语无端地勾了一下,很是愉悦。
下次给您打五个蛋,合适吗?二厨张师傅也听乐了,哄小孩似的口吻,您要是还嫌不够,我可以单独给您做一份高级料理,蛋炒蛋。
闻岁愣了几秒,一脸看傻子似的表情:饭没了,那不就是纯纯的炒蛋吗?你老实说,是不是想偷懒?
张师傅:
这醉了的高材生果然不一样,理智在线,不好糊弄。
闻岁微抬着下巴,总结陈词:总而言之,顾客就是爸爸,是上帝,是摇钱树,你们要站在儿子的角度考虑问题,懂吗?
懂。一排员工齐刷刷应道,表情精彩纷呈,差点儿没笑出声。
行了,今天先这样,改天再细聊。闻岁大手一挥,让人解散,逻辑在线,看着还挺清醒。
看完免费全场,汪奇粤痛苦地捂着脸狂笑:有一说一,就喝了酒还能想着帮人家改良服务,你真的很适合经管。不过我们下次再来,人家会不会拿着扫把赶出去?闻岁估计得上店家黑名单了。
江暗一边敲字给李经理发信息:今天的事,禁止讨论,不许外传
发送完,才轻描淡写道:不会,这家店老板我认识,人很好。
汪奇粤恍然大悟:我说呢,再醉也不至于胡乱撒欢,敢情还有点裙带关系,那闹吧,随便闹,你把这锅掀了也行。
我是那么没素质的人吗?闻岁啧了一声,手臂撑着桌椅站起来,哥,回家。
江暗抬手抓着他的手臂,把人稳住,往怀里带了带:家有点远,暂时回不了,宿舍先凑合。
将讯息缓慢处理完毕,闻岁缓慢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猛然靠近他。
鼻尖在江暗的领口上蹭了一下,动作有些亲昵,像是小狗终于找到了主人。
干什么?江暗低头问。
闻岁轻飘飘开口,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在说某个常识:无所谓啊,有哥在的地方,都是家。
江暗心跳猝不及防重了一拍,心脏好像被一根线细细地拉扯着,在闷热的夜里沉闷作响。
他垂眸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忍不住用拇指在那个位置很轻地蹭了一下。
好乖,真的很难不动心。
好几秒钟后,他才按住闻岁的手,扶着他的肩膀往外挪:能走吧?
当然能。闻岁垂死挣扎着走了两步,觉得视线有点晃,瞬间改口,但我就是不想自己走,怎么办?
嚣张跋扈,毫不讲理,简直少爷本爷。
我背你。江暗说着,把人的手臂往自己肩膀上一放一拉,把闻岁整个人牢牢实实地背上了肩膀。
闻岁脑袋垂在脖颈的位置,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像是没了骨头。也不说话,看上去突然地乖巧。
见两人准备离场,简映招呼其他同学:那今天就撤,大家到宿舍后群里报个平安,我去结账。
江暗两手勾在闻岁的大腿上,轻松转了个身:不用,单我结了。
就冲闻岁今晚直白地说了这么多心底话,这顿饭也请得值。
江神大气!
江神牛逼!
江神路上小心!晚安!
大家纷纷起身,起着哄散了,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往学校的方向走。
怕闻岁难受,江暗刻意把脚步放得很慢,很快就跟大家落了一大截。
感觉到那颗脑袋时不时地在脖颈边蹭,酥酥麻麻的,他又轻声问:不舒服?
舒服。闻岁张了张嘴,感觉到酒意上涌,缓和了半秒钟才继续说,上一次你背我,还是十五岁,你帮我做完人工呼吸,背我去医院。
嗯,记性倒是很好,看来没醉,酒量还行。江暗淡淡出声,把人往上掂了掂,让他能靠得更舒服。
那必须的,闻岁干什么都厉害。闻岁收紧手臂缠绕住他的脖颈,脑袋往下又垂了一些,嘀咕说,算了,不说这个不开心的事。你这也是在伺候我补偿我受伤的小心脏吗?
江暗顿了顿,揶揄说: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没在伺候你?还需要挑时候?
也是,你这个哥哥当得吧,勉强还算称职。闻岁声音低下去,越来越小声,但我总觉得你还是心怀怨念,离开家这几年不太好过吧,不然怎么总感觉对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后面那一句含糊地滚在喉咙里,江暗没听清,偏头反问:什么?
闻岁清醒了一瞬,抬头看向前面的路灯:没事,看路。
深夜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人难得静默了片刻,像是往常无数次下了晚自习一起回家的时候一样。
好像今天不是大学的新生聚会,而只是那些岁月里拎出来的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晚。
江暗想到刚才闻岁绕了一圈对同学的评价,缓缓开口:忘了问,你怎么看我?给个评价。
闻岁的指尖抵着江暗的脖颈上的皮肤,无聊地来回刮蹭:你很难说。很高冷,很疏离,不好亲近,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别人的死活跟你没半点关系。但是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江暗笑了笑,等待下文。
但是对我很好,很细致,所以这份对待倒是显得挺独一无二的。闻岁语气没了平时那股吊儿郎当的散漫,难得认真。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