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鸿半开玩笑地叹息道:我二十年没回金陵了,故友亲朋早已散落,倒不如找一个地方隐居罢了。
玄真哪里肯信,他笑眯眯地说道:你一身才学,真打算就此隐居,岂不是可惜?再说了,这次你回来的消息一传来,金陵不少人家蠢蠢欲动,都准备拿千金万金来拜你这个先生呢!你若是有心,我便放开消息......
听到此话,尽管姜鸿脸色未变,但眼中仍难掩几分不屑之色道:钱财灼眼,名利烧心,我要是志向在此,还回金陵干什么?
玄真不免讪讪一笑,姜鸿如今成了名满天下的大儒,早已不是当初在寺中借宿的穷酸书生,而他在栖霞寺做了二十年的方丈,也不是曾经那个一心向佛的小沙弥了。
不过玄真只是一念转过,两人的情谊并不会因此而消减,他又继续问道:那你真不打算再收一个弟子了?
姜鸿却是犹豫了一下,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今天上山时见过的那个年轻人。
此人无论是风华气度,相貌谈吐都远超常人,那句躬行实践更是深得姜鸿的心意,只是不知道此人是什么身份。
但姜鸿其余还好,唯独收弟子这上面他必定要慎之又慎,省得再酿成一件大错。
因此姜鸿沉默片刻只是道:日后再看吧。
就在这时,那长老过来复命道:主持,刚才我已经给虞施主说了,虞施主也答应了。
等那长老走后,姜鸿若有所思道:你这栖霞寺如今倒是香火鼎盛,也不知道我这次临时过来,占用了哪家人的?
玄真哈哈大笑道:这没什么不好说的,便是金陵巨富虞家......
*
谢舒和虞楚息跟随着小沙弥去用膳。
谢舒之前从未在寺庙中吃过素斋,如今方才知道原来素斋也可以这样美味。
这里的素斋多用深山野生菌类、新鲜瓜果以及当地野菜制作,其中精雕细琢,费心费力的程度不亚于酒楼饭店。
看来这素斋也是这栖霞寺的一绝。
用过素斋,欣赏完落日山景后,天色便黯淡下去,该是就寝的时候了。
而两人所入住的这座禅房在一处偏院里,苍松翠竹,院落幽静。禅房里全是清一色的檀木家具,窗明几净,一层不染。
谢舒进去后,却有些无处落脚的感觉,因为清修的缘故,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约,只有一张床,一把桌椅。
好在现在风荷她们也在这里,谢舒还没有那么不自在。
这边风荷正为郎君梳洗打理,趁着无人注意,她偷偷在郎君的手中塞了一盒药膏。
拿到那药膏的一瞬间,虞楚息差点失手摔出去。
风荷见此着急不已,趁着谢相公还没注意,赶紧让郎君藏好。
虞楚息脸色变了数变,勉勉强强收了回去,这才压低声音道:给我这个干什么?
风荷一脸得意地附耳解释道:郎君,您今天走了那么多的路,肯定很累,等会可以叫谢相公帮您用药膏揉揉腿啊!
风荷也是刚才翻行囊的时候,看到这治疗跌打损伤的凝骨膏才想起来,幸好自己这次什么东西都带上了,否则郎君不知道要疼多久呢......
而且正好可以让谢相公帮忙,这样郎君不就可以借机亲近谢相公了吗?
风荷说完后,便等待着郎君夸奖。
虞楚息的眼神也由一开始的复杂转为赞赏,这个方法很好......
不过等到了晚上,虞楚息就发现实际情况不如他想的那般顺利。
首先这禅房的木榻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虞楚息睡到里面后,谢舒也穿着中衣躺上来,他似乎刻意和自己保持着距离,不仅睡在外侧的边缘不说,还一动不动。
如此一来,虞楚息又怎么好霸占过去?
其次,这药膏他倒是想拿出来,可是自己真要对方上,未免太过刻意......
一直到月明星稀,万籁俱寂,虞楚息都没能踏出第一步,反而因为今天爬山,过度使用腿脚的后遗症来了,又酸又胀,难受的要命。
虞楚息呼吸越发不稳起来,他实在睡不着,在夜色里,悄悄翻了个身,就这样侧着脸注视着谢舒。
只见谢舒依旧没什么动静,他双目闭合,胸膛不快不慢地轻轻起伏,明明平躺在他的旁边,却又感觉到那么地遥远。
谢舒不敢睁开眼睛,他能够感觉到郎君在看着自己,他闻得到他身上发出的淡淡甜香,在帐幔中氤氲辗转,他的气息不可忽视,若有若无地在寂静的夜里勾缠。
就在这时,谢舒忽然感觉到一种娇软温热的触感从他身侧这边蹭了过来,郎君声音闷闷的,有些委屈:谢舒,我腿疼。
作者有话要说:
第033章
这一刻,谢舒的呼吸忽然一滞。
当郎君的声音轻轻拂过他的耳根,当郎君的身体慢慢贴近他的肌.肤,谢舒浑身都僵硬了一下,他再也不能装作睡着了。
谢舒几乎是刹那间睁开了眼睛。
在空灵寂静的夜里,很难看清什么东西,但谢舒却看到了郎君如秋水般的眼睛。
这时谢舒方才想起一件事来,他不免十分自责,他居然忘了告诉郎君,过度运动后,肌肉很容易酸痛,难怪郎君久久未曾入睡......
而这一瞬间,当谢舒偏头看过来的时候,虞楚息心慌意乱,其实刚才他并不知道谢舒到底睡没睡着,只是心中实在有些委屈,于是一时忍不住做出了那样的举动......
可看到他那么快地睁开了眼睛,虞楚息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羞恼。
但很快,虞楚息就发现,他的神色仍然平静,毫无动作,只是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些。
他好像无动于衷。
虞楚息这一刻忽然想退却了。
他不是不明白,对方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愿意做出越矩的举动,这说明他对自己并无情意。
曾经,虞楚息也不是没有想过试着再努力一次,可一次两次还好,到了第三次呢?
而这样的拒绝,虞楚息其实并不觉得是一种羞辱。
他清楚他喜欢的这个人不是那些话本里或是传闻中,负心薄幸的男子,他即便看出来自己的心意,也不会自负更不会以此来轻贱自己,可虞楚息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他不是没皮没脸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痴缠着对方,明知道这个人性情温和,就算拒绝也是这样,保留了彼此足够的情面。
只是到了这时,虞楚息终究还是觉得心灰意冷。
虞楚息忍着心头的涩意以及全身酸疼,别过脸,想重新翻转过身子,再也不要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温柔地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地按住了他即将要抽回的小腿。
谢舒不再犹豫,刚才郎君将腿伸过来的时候,便这样轻轻巧巧地贴在自己的身侧,但当时,谢舒只觉得触感温软,却不知道原来等他真正握在手里,即使隔着一层轻薄的衣物,也能感觉到何等细腻。
不过当谢舒发现郎君似乎在自己的掌中挣扎了一下的时候,他不由得低声解释道:郎君,莫怕,你腿疼还是因为过度运动,肌肉紧张的缘故,现在来不及热敷,我帮你揉开会好一点。
说完后,谢舒看着郎君已经偏过头,又轻哄道:郎君,你把两只腿都放到我上面来。
虞楚息浑身都颤了颤,他再次回过头去看他,在这样沉如静水的夜色里,他看到了谢舒的眼睛,原来里面并不是完全的毫无波动,其中带着几分怜惜。
即便只是怜惜,虞楚息也难以拒绝。
仿佛被他所蛊惑,虞楚息下意识地照他的话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