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他一清二楚,所以才更加怜悯越无尘。
只觉得越无尘此生原本不该为情所困,却因当初救下了尚在襁褓中的林景,又为其逆天改命,遂才落得如此惨淡下场。
如今道心已毁,道行已破,越无尘再也不是当初高高在上,受世人敬仰的玄门宗师了。
越无尘忽然一撩衣袍,双膝重重地跪了下去。
面向着祖师爷的灵位,越无尘俯身叩首。
一叩,他有负师长。
二叩,他有负师门。
三叩,他有负天下苍生。
竟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分化出了罗素玄。
这些年,罗素玄在修真界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真正是个作恶多端的邪修,为修真界不容,令人不耻。
越无尘一直以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和罗素玄本就是一个人的事情。
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何他分化出的影子,居然是个冷心如铁,残忍无情的邪道。
这些谜底伴随着罗素玄身死道消,也没办法再行考究了。
越无尘暂且也顾不得考究了,一心一意就是将他该受的刑受了,该偿还的债偿还清楚。
既然他当初能顾全大局,秉公处置林景。
现如今,他同样能秉公处置自己。
祖师爷在上,不肖弟子越无尘今日,卸下宗主之职,宁受道宗刑罚处置,自罚逐出师门,此后再不踏入道宗半步,所行所为,同无极道宗再无任何关系。一切过错皆是越无尘一个人的错。
是弟子有负苍生,有负师门,有负师长。
今日,便来请罪。
越无尘恍惚想起了当初的林景。
曾经林景也是这么跪在殿下的。
那时林景一定很委屈吧,居然连师尊都不肯站出来维护自己。
越无尘缓缓解开了衣袍,只剩下一身纯白的里衣,他的脑海中清晰无比地浮现出当年林景受刑时的种种。
一五一十学着林景的样子,将脱下来的道袍叠放整齐,之后将长发捋过身前,完全露出后背。
越无尘跪得很直,不容置喙地同玄真长老道:还望师兄不要对我手下留情,这些都是我应该受的。
玄真长老仍旧是不忍心的,他又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怎么忍心对自己的同门师弟下手。
可祖师爷的灵位在上,道宗的门规在上,对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包括越无尘。
小景姗姗来迟。
待他去时,天色已晚,太阳西沉,落日熔金。
晚霞稀疏地落至他的眉眼间,显得小景的容貌越发明艳动人,五官清晰端正。
你们快看!那是不是常轩?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率先发现了小景的存在。
众人纷纷转身望去,便见一袭白影,缓缓从远处行来。
好像真的是常轩,他居然独自一人回来了,还穿着一身白衣!
真的是常轩,就是他,没有错!但他为何回山不穿道袍?
你们有没有觉得,常轩穿白衣的模样,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其中一个弟子喃喃自语道。
也不知是谁壮着胆子道:有些像当初的林师兄,林景,林照影!
此话一出,众人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了当初林景的身影。
望着从远处缓步行来的常轩,有那么一瞬间,两道身影缓缓重叠了。
敏言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上前几步,满脸欣喜道:小师兄!你总算回来了,你没事便好,平安便好,我现在就去殿中通传!
不必了,我此次回来,并非是向道宗请罪的。
小景抬起右手,拦住了敏言,面无表情地道:我来此,是有一件非常重要之事,一定要当着众多山中弟子,还有长老们,以及在祖师爷的灵位面前说清楚。
敏言道:小师兄,你受的委屈,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师长们会秉公处理,决计不会让小师兄凭白无故受委屈的!
小景摇了摇头,他已然不想再提关于林剑山庄的任何事情了。
现如今,他只想和越无尘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等了断之后,小景也不想再留下此地。
他会带着罗素玄的尸骨,回西凤山去。
从今往后,在西凤山归隐,再不问凡间俗事了。
敏言有心想再说什么,忽听轰隆一声,原本紧闭的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众人下意识寻声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鲜红的人影。
并非穿着红衣,而是身上的白衣已经完全被鲜血染透了。
越无尘披头散发,满头的白发铺在了背后,也染上了不少血迹。
鲜血仍旧顺着袖管往下滴落,脚下踩过的地方,一片淋漓的血迹。
这这是宗主?
也不知道是谁,失声惊叫起来。
真的是宗主!怎么回事?宗主为何受了此等重伤?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宗主受伤了!
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议论声,乌泱泱的人群中,小景一身白衣,鹤立鸡群,十分显眼。
越无尘抬眸望去,目光越过人群,终究落在了小景身上。他看见小景了。
小景如约而至,可却并没有像承诺过的一般,穿着喜袍上山。
而是披麻戴孝的一身雪白,还用白布系起了高马尾,同平日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越无尘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是他的徒儿林景回来了。
几个长老紧跟着追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站着的小景。
玄真长老先是一惊,随即怒斥道:你竟还敢回山?!你这孽徒,害你师尊至此,还嫌不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曾行过恶事,为何不敢回山?小景冷漠无比地道,又转头望向了越无尘,脸上无悲无喜,好似面对着陌生人一般。
师尊,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受了如此重伤?发生何事了?眼下整个宗门的人皆在此了,师尊是不是有什么话,应该同大家解释清楚?
越无尘沉默不语,望着小景身上的白衣出神,他在想,他承诺小景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鲜血染透了他的衣裳,以血衣作婚袍,以鲜血铺红毯,以血为胭作红妆。
当着整个宗门弟子,以及祖师爷的灵位之面,同小景成亲。
可小景却未能如约定一般,穿着喜袍上山,反而还一身白衣,披麻戴孝。
小景为了谁披麻戴孝,答案不言而喻了。
越无尘沉声道:为何骗我?
我骗师尊什么了?小景明知故问,忽而故作惊愕地道,哦,我想起来了,师尊是想问我,为什么披麻戴孝地上山罢?那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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