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听了,心尖蓦然一热。
他一路上多加照看,一心一意当作朋友的林惊鸿。
曾经一把甩开他的手,害他被剑刃捅.穿。
萍水相逢,不沾亲不沾故的二虎爹,却在危险前,一把将他拽了过去,护在人堆里。
明明自己都怕得要命,却还不忘安抚身旁的少年。
多么鲜明的对比。
林惊鸿又怎么好意思,再喊他的名字,求他原谅?
小景深呼口气,尽量不去想那些糟心事,以及一些狗东西。
越无尘的手一松,陈有根整个人软软地跌在地上。
与此同时,祭出一张黄符,随意在陈有根身上一挥,那黄符嗖的一下就燃了起来。
便见一缕青烟从陈有根身上冒了出来,在黄符的指引下,渐渐显出了陈有根的魂魄。
在场的村民们哪里见过这架势,吓得又往后缩去。
越无尘便道:你们不必害怕,有我在,邪祟伤不了你们。
顿了顿,他又道:若你们当中有谁害怕,现在便可自行离去。
结果愣是没一个人走。
害怕归害怕,但可能是方才见识到了陈玉龙露的那一手,觉得他还挺靠谱的。
再说了,眼下留在祠堂里的,都是家中的男丁。
如果他们不站出来帮忙,难道还让家中的妻子,儿女出来?
二虎爹一直觉得小景年纪小,又生得过于文弱,担心他会害怕,便压低声儿道:阿轩,你怕的话,就自己先回去,和二虎子一起睡觉吧?等明天天一亮,什么事儿都过去了。
小景摇头,坚持要留在这里,他本来就不怕这些邪啊怪啊的。
此前又跟在罗素玄身后,大致了解一些,也许还能帮得上忙。
若是待会儿遇见了危险,他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二虎爹的身前。
以报答二虎一家,这阵子对自己的照顾。
如此,二虎爹也就不说什么了,还暗暗点了点头,觉得阿轩这孩子还是很有担当的,都知道留下来帮忙。
越无尘也不管众人的反应了,陈有根的身体被邪.术操纵。
那些钢针也不是普通的针,而是修真界邪修中盛行的一种弑魂针。
不仅能杀人,还能借此操纵已经死去的尸体,若不将针取出体外,那被操纵的尸体,便同凶尸无意。
不仅伤人,还会伤己。
自食己肉,自引己血。
哪怕就只剩下一张嘴了,仍旧能吞噬血肉。
一般邪修是不会用这种方法杀人的,毕竟残忍又耽误时间。
真要是想让一个人彻底消失在世间,直接将人腐蚀成一滩尸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偏偏幕后黑手,选择用此等方法杀人,难保不是想借陈有根的手,屠戮了整个陈家村。
但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陈家村居然来了个道士。
越无尘一扬黄符,沉声发问:你可还记得,是谁往你身上插了弑魂针?
其实,他问出这话,也没指望陈有根真的答上来。
但凡有点修为的邪修都不可能任由死者记住自己的身份。
唯恐死者的亡魂找到比自己修为更高深的修士哭诉冤屈。
如此一问,也不过就是看看背后的人,到底是真的邪修,还是半桶水,只道听途说,懂那么几分邪.术的凡人。
陈有根当即面露迷茫,阿巴阿巴半天,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如此,那背后的人十有八、九是个邪修了。
修真界素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玄门弟子,不好对普通凡人使用术法。
越无尘虽然是无极道宗的宗主,但也不好破这条规矩。
知道背后之人是邪.修,那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原原本本还回去便是了。
越无尘抬手一挥,那地上摆放的数十根弑魂针,嗖的一下划破天际,宛若流星一般,很快便消失了。
小景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陈玉龙的一举一动,都有些似曾相识。
好像在哪里见过,那眉心的鲜红竖痕,在火光的映射下,好像随时随刻都会溢出鲜血来。
好似察觉到了小景的目光,越无尘偏头望了过去,二人的目光相接。
很快又双双错开了目光。
小景暗道,一定是自己搞错了,总是疑神疑鬼的。
陈玉龙就是陈玉龙,怎么可能是别的什么人?
就在愣神时,便听陈玉龙问:你的妻子与老母亲,可是你杀的?
陈有根道:是我杀的。
此话一出,众多村民立马就不淡定了。
其中有个村民就是当初拿斧头把桂芬尸体砍成两截的,跳起来骂道:畜牲!畜牲!我就说是他干的缺德事儿吧?之前他媳妇儿桂芬都怀了孩子,被这畜牲醉酒后一脚踢没了!
当时我媳妇儿好心好意提着红糖鸡蛋去探望桂芬,结果陈有根那疯婆子老娘倒好,劈头盖脸对着我媳妇儿一顿臭骂,还骂我媳妇儿咸吃萝卜淡操心!
母子俩没一个好东西!可怜见的桂芬!被人骗到这里来,还卖给了陈有根当媳妇儿,好日子没过过一天,苦头吃了不少!上有死老婆婆苛待,下有个畜牲丈夫!人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就被畜牲给嚯嚯没了!
看得出来,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挺可怜那个死去的桂芬。
提起陈有根跟他老母,就没一句好话。
好些村民都很怜悯心疼桂芬被人一脚踢没了的孩子。
破口大骂陈有根是祖上刨坟,缺了大德,杀猪的忘了老本了,心术不正还不要脸。
总之乡下人纯朴友善归纯朴友善,想要骂人,那骂人的话可多了去了。
不一会儿,小景就听了满耳朵的脏话,都是骂陈有根打老婆,杀未出世的孩子,不是个好东西!
听得越无尘的眉头一直紧紧蹙着,但也没多说什么。
入乡随俗况且,这些村民们也都没有恶意,只是在为惨死的可怜女子诉不平而已。
即便越无尘听不惯这些,但也不会多加干预毕竟,他现在是陈玉龙,并不是越无尘。
只是,越无尘有些担心小景会学坏了。
担心小景耳濡目染,也学了满身的市井气。
担心小景以后遇见了什么让自己很生气的事情,张嘴就蹦出几句比较粗鄙的话。
越无尘光是想一想,浓密的眉毛就蹙紧了,侧眸瞥了小景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
他想,如果是当初林景的身上,胆敢沾染半点市井气。
便是反复管教训斥,越无尘也会强迫林景改掉为止。
可若是小景学了越无尘却无法对小景动手。
哪怕连一句重话,越无尘也不忍心讲。
小景也没说什么。
他关注的点,既不在村民们气愤之下,骂了几句陈有根。
也不在越无尘方才无缘无故看了他一眼。
却鬼使神差地停留在,可怜的桂芬,被自己的丈夫,一脚踢掉了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一脚踢掉了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未出世的孩子。
小景的心口,无缘无故地痛了起来,以至于他下意识伸手摁住了。
他很喜欢小孩子的,自然不能容忍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惨死在孩子父亲的手上。
周围的人还在骂,纷纷说出了当初桂芬的可怜遭遇。
还说桂芬比陈有根小了十来岁,两个人是老夫少妻。
从嫁进来开始,她婆婆就一直给她立规矩,把好好的姑娘当个粗使丫头,还动不动就打骂。
桂芬性格柔弱,不争不抢的,一直很孝顺婆婆,勤勤恳恳地操持着家务,可依旧没得到恶婆婆的半点夸奖。
反而还经常被虐打。邻居们看不下去,很多次上门说情,结果每一次都被桂芬的恶婆婆连推带搡地赶走,还言语辱骂。
等房门一关,就能听见那恶婆子又开始打媳妇儿。噼里啪啦地抽桂芬耳光,骂她是个扫把星,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