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是常轩,绝对不能是常轩!
林墨白蹙紧眉头,满脸复杂地摇头道:在南阳这个地方,十里八乡谁人不知常轩?越宗师有所不知,常轩此人身家并不清白,名声极差!我二弟那么高洁的一个人,如何能被这污名所累?倘若来日,小景恢复了记忆,我二弟林景又重新回来了,他要如何承受这般恶名?
还有我弟弟惊鸿,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参与过那件事!事后他病重,缠绵病榻许久,几次在生死间徘徊!
他是我耗费了无数心力,不惜一切代价,才保住的弟弟!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照影,我不能再失去惊鸿了!
还望越宗师能继续隐瞒惊鸿,不要告知他真相!
林墨白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低沉,神色复杂且满眼悲切,连声线都有些颤抖:我知道惊鸿从小到大都很任性,他并不乖巧懂事,哪里都比不过林景,可惊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并没有任何坏心!
越宗师此前对他闭门不见,好多次冷脸相待,惊鸿都有所察觉了!
如果如果惊鸿知道了,当初是我们联手杀死了他的双生哥哥,那么惊鸿惊鸿一定会杀了他自己的!
林墨白陡然提了个音,在夜下显得十分凄厉惊恐,他的面容也显得有些扭曲了,一层浓得几乎化不开的愁思,迅速覆盖了他整张脸。
我再也承受不了,失去弟弟的痛苦了!再也无法承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景:什么爱恨情仇,我不懂啊,没洗手就捏蜜饯给我吃,那不脏吗?
第34章小景对大哥送的药膏不屑一顾
越无尘听罢,眸色一寒,冷冷道:你从前口口声声说,想要林景回来,为此不惜一切代价,足足盼了他七年。现如今他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又如此这般,且不说小景还能不能恢复记忆,倘若他日后恢复了记忆,前尘种种我们的所行所为已然罪不可赦,倘若再不想着去弥补,反而去计较他现在的身家并不清白,那么这七年的思念痛苦,全然都是假的不成?
你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你能待林惊鸿百般容忍,千般疼宠,却不能对林景一视同仁!
既然如此,当初你又何必在本座面前哭求,以血祭召林景亡魂重聚,不一切代价挽救林景,如今看来,真是惺惺作态!
身家不清白,灵力散尽,修为尽毁,灵智受损,受人欺辱这些并不是小景的错,错不在他,而在我们!
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当初没有相信他,保护他!
越无尘一字一顿,毫不留情地将当初那道永不结痂的伤疤揭开了,血淋淋的一片,毫无避讳地暴.露在了二人面前。
本座会劝说小景随本座回无极道宗,从今往后,小景想如何便如何,只要他高兴。
顿了顿,越无尘深呼口气,冷眼瞥着林墨白,沉声道:本座奉劝林家主一句,切莫再伤小景半分,否则本座绝不会手下留情!
一直到越无尘离开,林墨白都没再说半个字。
沉默地站在外头良久,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整个人好像置身于红莲业火之中,几乎将他焚烧殆尽。
是啊,越无尘说得没错。
当初的林景并不是死在魔皇的手里,而是被他们几个联手虐.杀的。
整整七年时间,他花了整整七年时间,思念着当初的林景。
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林景就站在长廊下面,一身白色道袍不染纤尘,望着院中的一株海棠树。
那是林景最喜欢的树,每年春天海棠花开,不管多忙,林景都会千里迢迢从道宗回来。
就为了看一看海棠花开。
可是后来,林景死后,那株海棠树一夜间就枯萎了。
连树根都被大雪侵蚀干净,根本就没撑到来年开春,就已经成了朽木。
终于在一个阴雨天气,轰然倒塌。
就好像把林墨白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一刀切断了。
后来林墨白想方设法,从修真界各地寻找品种最好的海棠。
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心栽种,都比不上原来的那株海棠树开得茂盛。
伴随着林景的死去,昔日林景喜欢的海棠树,也随他而去了。
每次想起林景时,林墨白都会去种一棵海棠树,一次都不曾落。
他有多么思念林景,就有多么盼望每年春天海棠花开。
就好像林景又回来了一样。
如今过了七年光景。
林剑山庄的后山,漫山遍野都种满了海棠。
那是林墨白对林景极致的思念,也是无穷无尽的愧疚。
只是可惜,现如今这个季节,海棠花还没开。
林墨白想再亲耳听一听,林景唤他一声兄长。
迫不及待想带林景回家,想好好抱一抱林景,并且告诉他,当初是大哥错怪他了。
都是大哥不好,当初居然没有设法保护好他,还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道宗受苦。
看着他那身雪白的道袍,是怎么被鲜血润透的。
又是怎么痛苦地在血窝里苦苦挣扎的。
不知不觉,林墨白又走到了小景的房门口。
里面黑灯瞎火的,并未点灯。
透过半掩的窗户,可以依稀瞧见小景正仰躺在床榻上。
林墨白很怕惊扰到小景休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房中。
缓步走近床榻。
可能是身上很疼,小景睡得并不踏实。
脸上汗津津的,时不时摇晃着头,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
林墨白忍不住凑近一听,就听小景在喊疼。
虽然,林墨白并不太了解现在的小景,但他自认为是挺了解当初的林景。
林景一向沉稳隐忍,下山游历时,也曾受过不少伤,从未听他喊过痛。
无论受什么样的伤,林景也都只是风轻云淡地说他无事,让他们不必担心。
可是后来,林墨白急火攻心,当众踩断林景一只手时。
他看见了,亲眼看见了。
曾经那么高高在上,那么不染纤尘的一个道士,居然会疼得抱着被踩碎的手骨满地打滚。
那时林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被沈清源挑飞了大半截舌头,成了一个哑巴。
可仍旧疼出了哭声。
能让一个已经哑了的人,疼到哭出声来。
林墨白至今为止都不明白,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疼,居然能让林景疼成那样。
望着床榻上酣睡的小景,他忍不住抬起衣袖,轻轻为小景擦去额上的冷汗。
并且,小心翼翼地捧起小景的右手。
小景的右手是完好无缺的,只是有些嶙峋的伤口,手腕上还有未完全消去的勒痕。
一看便知是被人用铁链拴过所致,而且拴的时间已经很长,有些勒痕都成了深褐色。
与小景白皙的皮肤一衬,显得那般触目惊心。
传闻都是真的,小景过得并不好,他的残魂寄托的身躯主人,是那么的不堪。
林墨白强忍着心痛,将捂了一宿的药膏拿了出来。
这药膏是除疤用的,乃林家不外传的秘.药,哪怕是陈年旧伤落下的疤痕,也能消除个七、八分。
生怕小景会中途醒转,林墨白极是小心翼翼,先是将药盒子打开,然后用食指抠出一小块。
轻轻地涂抹在小景手腕上的伤痕处。
全程不敢有太大动静,生怕会将小景惊醒。
又怕药膏会弄脏小景的衣服,林墨白很小心地捧起小景的手,神情无比专注地吹着涂抹了药膏的手腕。
试图让小景的伤痕快些好起来。
林墨白心里清楚无比,小景现在对他极是抗拒。
又未恢复记忆,必定是不肯唤他一声兄长的。
只怕都不肯同他回林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