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能找来此处的纪羽定然是不知纪云川已经逃走的了,且以李全昌对纪云川的了解,既然已经离开纪羽身边,又有着从前那样的阴影,想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到纪羽身边。
至于通风报信叫纪羽知道自己已经逃走了想纪云川那般谨慎的性子该也是不会做的。
所以,这便给了李全昌机会,叫李全昌能够戳着纪羽的痛点。
纪云川不在没关系,反正纪羽还不知纪云川已经逃走,还当纪云川就在他手上,那纪云川究竟说了什么,究竟是如何想的,那还不是随他编嘛。
而纪羽听到这话,只觉天崩地裂。
他又一次回想起那个除夕夜,那样的大雪之下,他抱着身体已冰冷的纪云川,只觉全世界都成了灰白颜色。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丢掉了全世界。
那段时日里纪羽猜想,纪云川在他身边的日子,定然是觉得自己已被世界所抛弃。
那会儿的他,知晓纪云川不愿意,知晓纪云川与那些事统统都没关系,唯一有牵连的仅仅是纪云川为徐玥华之子。
可他因皇后疯魔之事红了眼,心中只剩下恨,只想着报复,便那样将人留在身边。但留在身边之后,他竟又生出那样扭曲的占有欲,一边想着这是要折辱的仇人,一边想着要那人独属于自己。
如今想来,纪羽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怕是疯了。
若非是疯了,为何会那般矛盾地对待纪云川,闹得最后人家甚至都不愿意留下来。
每当回想起他最对不起纪云川的那段时日,他便会想,假如那时候他对纪云川好一些,假如没有那样的开始,纪云川是不是会在日夜相处中喜欢上自己。
李全昌不知道纪羽具体在想什么,但瞧着他那神情多少也能猜到一二。
即是纪羽自个钻进去,李全昌这样的人不可能不抓住这样好的机会。
于是,李全昌突兀地轻笑一声,盯着纪羽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你是不是在想,若那时候对云川好一些,或是从未那般对待云川,他便会好好儿接受你?
纪羽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心中所想竟是叫李全昌给瞧出来了。但此时他是与身为逆贼的李全昌对峙,自然不能承认这样一件事。
他稍微调整了一番自己的情绪,随后嗤笑一声,说:自然不是,只是在想你这老贼究竟将云川藏到哪里去了。
李全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接着说起方才的假设,说:我告诉你,便是你当初没那么对他,待他好不容易接受你了,却发现是你的所作所为将他从云端拽下来,还叫徐玥华被赐死,叫从前与徐玥华、与他亲近之人日日活在惊慌之中。以为对自己极好的爱人其实是仇人,纪云羽,我告诉你,他只会更恨你。
纪羽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可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想着也许纪云川对自己的爱超过了那些恨呢。
他总想着一些不可能的假设,实际上就算真的如他所想那般开端,后续也不会如他所想那般美好。
被李全昌这般一带,纪羽心中更觉痛苦。
他用力闭上眼,随后长出一口气,方才挣扎着睁开眼,抬眸看向李全昌,抿了下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朕自然明白这些,可这一切朕要听他亲口说。
李全昌没想到纪羽没有直接被击垮,而是执着着想要听纪云川亲手捅这一刀。
这般的执着,又肯悔过,肯听对方是个什么意思,到底比先帝要强上一些。
只是,强一些归强一些,李全昌可不会因为这个就觉得纪羽是可以被原谅的。即便被伤害的人是纪云川,可纪云川是徐玥华的儿子,他便当成是自己的儿子,这般伤害他的儿子,李全昌可不能答应。
不过这些话也只是在李全昌心中想一想,他并不会让纪羽知晓自己是一定要纪云川好好活下来的。若是叫纪羽知道此事,到时候再想要用纪云川威胁纪羽将皇位交出来,怕是难了。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却谁也没有发现暗处藏了一个人。
那个人还是他们双方都在找的纪云川。
纪云川逃走之后,在山中遇上一位举手投足都不似寻常人物的村民,说几年前是在白安河被村民发现的,便唤做白安。
白安不知是遭遇了什么,来的时候浑身是伤,还什么事都忘记了,镇上请来的郎中也不知如何叫他想起来,加上村民们十分热情好客,他便在那村子里留了下来。
纪云川遇见他的时候,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只取母姓与尾字,以徐川之名来结识白安。
此次到这边来瞧瞧,也是白安与他一同过来。白安这人嘴巴严,又十分老实,村民们都说是个很吃苦耐劳的好人,所以纪云川也敢带着他过来,便是被发现了,二人逃走的时候也是有个照应。
且白安这人想来不简单,纪云川能在白安一些习惯中发现此人是个习武之人,功夫瞧着该是比纪云川好上很多,跟着一起出来也是个很好的帮手。
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我怎么听他们说话,不像是寻常人。白安皱了皱眉,一张堪称俊美至极的脸糊了些土,叫他看起来不是那样的惹眼。
皇帝和锦衣卫,跟他们对峙的那批人是从前的东厂督主,如今是个要造反的逆贼。纪云川淡淡解释了一句,打量着他们那边似是要打起来了,便拍拍白安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
白安听了这话小小惊讶了一下,但也没有多管,只是听纪云川的话一同离开了此地。
对白安来说,这些什么皇帝、督主的事情,与他这样的平头老百姓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家打起来就打起来,顶上做皇帝的是谁与他们这样偏僻山村的小老百姓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若非出个什么十分好的皇帝,或是十分坏的暴君,他们其实对改朝换代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纪云川就是知道这一点,也知道白安并不多嘴也不好奇,才敢带他一块儿出来。
且他瞧着白安的眉眼总觉得有些眼熟,又想着能让他觉得眼熟的面孔,不是纪羽就是徐家人,要不就只剩下荣国府。既如此,那纪羽在这儿,也可以叫白安过来看看是否有什么关系。
至于旁的,往后再想办法排除掉。
虽说白安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若是能见到从前熟悉之人,说不定能叫他想起什么。
纪云川心里盘算着,与白安一起回了他的家中,收拾收拾准备吃晚饭。
第50章躲藏(一)
那日之后纪云川也不再关注外边的事情,只留在白安那里待着。白安也不曾赶他走,还在他想要找些能在家里做的活计时跑出去四处打听。
原本纪云川出门时候是带着银钱的,但既然被李全昌劫走,那些个银钱自然是留在了原来的地方。且就算他身上有,这些也不好拿出来用。如今无论是他还是白安,都是不明不白到了这白安村的,若是突然拿出钱财来,他又要如何解释这些钱财的来历。
白安不是会多问这些的人,可其他人呢。
纪云川虽不曾在山村之中住过,但来到此处之后也见到过镇上一些官员想到这里来帮扶村民,却被村民拿出十万分精神来刁难,还有的被吐了口水,被用扫帚给赶出去。
不说所有人,其中也有不少是很不讲理,还很爱四处说道别人的事,纪云川可不敢冒着个险。
要知道,无论是李全昌还是纪羽,他们的人可都在外边找着他。
泄露半点消息出去,便是只有些许异常,也能叫他们察觉出不对来。
而他们二人也都是宁可弄错也要来一探究竟的性子,到时候找到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怕他们对这里的村民与白安下手。
纪云川可以想办法保住其他村民,可他没有办法保证纪羽看到白安的时候会不会多想许多没必要的事情,会不会觉得他与白安有个什么,到时候迁怒白安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