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床榻,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叠在一旁,并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可是那榻上,却放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襁褓,襁褓的大小看起来,仿佛里头正裹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可是,以聂明渊的五感可知,这房中除了他和秦肃,再无第三人在场!
他转头看了看秦肃,便大步朝那床榻而去。
秦肃及时喝道:师兄止步,有事说事便是,何须如此追根究底?声音里是止不住的惊慌,脸皮更是绷得紧紧的,生怕他瞧见那襁褓里的东西。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秦肃说出此话之时,聂明渊虽则止了步,神识已然探到了那襁褓当中,瞬间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倒也不再往床榻那边走,反而脚步一转回到了秦肃身旁,没再提那襁褓之事,算是给秦肃留了面子。
可这模样,秦肃如何能不知道聂明渊已然什么都瞧见了,当即丢掉了一直以来的镇定稳重,面露难堪之色,将袍袖一甩,直接背过了身去。
他是当真没有想到聂明渊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闯进来,这才来不及掩盖,把自己这羞于启齿的私密事原原本本暴露在他眼前。
自打方回带着孩子离开以后,近些年他一方面竭尽心力部署大事,另一方面,对那孩子思念却是有增无减、噬心噬骨,实在想得狠了,这才出此下策,以软枕为芯,襁褓盖体,抱在怀中,将它想像成自己那一面也没有见过孩儿,聊以□□。
因不愿让人撞破,这才避开了众人,寻了这一处僻静之地,独自抚慰心头的黯伤。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聂明渊会在这种时候闯进来!
秦肃一时羞耻,一时气愤,竟是连叙旧也不愿再叙,指着那门便是送客之意:师兄请吧!
聂明渊当下也是满心的尴尬,想着总该缓解当下的状况,才好道明来意:你若实在思念蜓儿,只管去见便是。
蜓儿?他的孩子,便是叫蜓儿么?
仿佛是听明白了秦肃话中的未尽之意,聂明渊答道:便是你那孩儿,回儿当初为他起名方蜓,如今已然长成,是个极优秀的孩子。
他还想再说,却见秦肃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了几分急迫:别再说了。随后很快便定下心来,面色也恢复如常,仿佛先前那些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缓缓开口道,师兄此来究竟所为何事?若是无事,恕秦某人不奉陪了。
说着就要离开此处。
聂明渊当然不能任他离开,情急之下握住了他的手腕道:你,随我去见一见回儿。
秦肃挣了挣,没能挣开,于是皱了眉道:我不去。
秦肃!聂明渊试图晓以大义,你对蜓儿都如此思念,难道对回儿便如此冷心冷情?
秦肃仍道:不必再说了,我不会去的。秦某公务繁忙,师兄此来若无其他要事,这就请吧。已是再次送客,话里话外对方回绝情极了。
可聂明渊此来正是为救方回性命而来,怎会就此罢休:你可知回儿他唉聂明渊难得地放软了语气,肃,就当是师兄求你了,行不行?你去见他一面,助他度过这一道难关,往后定不会再来叨扰你。
秦肃被他这话,说得身形一震,来不及为他的语气感怀,已然脱口而出:难关?他怎么了?
话一出口,才觉不妥,当下闭了闭眼稳定心绪。
聂明渊一看有门儿,急忙将方回的情况和盘托出:他如今落入情劫,难以超脱,陷于识海幻境生死一线,除了你,旁人再难插手。
情劫情劫秦肃默默地念了两遍,当初腹中孩子落地,系统判定任务完成,那时他便知道,方回对他已然是刻骨铭心的爱情。
可他为了自己的承诺,决心独自担当大任,因不愿拖累身边的人,把他们一个个地都赶走了,不只是方回、聂明渊和孩子,等聂清蕴和秦婉儿出关以后,他便立刻与聂清蕴和离,自此与她们母女断绝关系,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如今,便是要为他当初造的孽还债么?
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这人,怎的还是这样傻!已经五十年了!
罢了
沉默良久,秦肃终于放软了态度:他如今在何处?需要我做什么?
这便是应了下来。
聂明渊忙道:在清心谷,你脚程慢,我来带你过去。到了以后,便像当初入伤情煞救婉儿那样,以神识进入回儿识海,想法子点醒他。
秦肃又问:若是不成,会如何?
聂明渊道:不成,他便毁了,道途就此断绝,沦为废人,历生老病死之苦。
秦肃心口蓦地一滞,眸色幽幽:若成了呢?
成了,他便能重踏无情道途,自然一飞冲天!
见聂明渊言之凿凿,秦肃唇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苦笑,只一瞬,便迅速敛去,依旧是一副郎心如铁,不为所动的模样:好,我去,我去便是。
聂明渊既然把话说得这样透彻,那么这一趟,他已无可逃避,必须得去!
有情如何?无情又如何?他如今,哪里还有资格谈情这个字呢,倒不如送那人一场造化,也是了却这一段孽缘
正当秦肃和聂明渊飞速赶往清心谷之时,整个乾阳界在暗流涌动数十年以后,终于掀起轩然大波。
素来为各门各派敝帚自珍的核心秘籍,突然出现了大规模泄露事件,记载着各种珍贵功法、秘法、炼丹术、炼器术、制符术、御兽法门的玉简秘籍,被不知道哪方势力洒落在各处,禁也禁不住。
小到修真家族,大到各大门派,泄露的功法秘籍更是涵盖了正魔两道,应有尽有,让人匪夷所思。
正道是,乾阳界群星璀璨的时代即将来临!
但那始作俑者,却已然被所有势力恨到了骨子里,到底是谁这么大的手笔,一出手就把仇恨值直接拉到满格!
第63章狂风暴雨
秘籍泄露一事正将整个乾阳界搅得天翻地覆。
而始作俑者,才站到清心谷的土地上,便被谷中这极冷的温度冻得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聂明渊看着秦肃的反应,眉心皱得更紧。
方回的情况无疑比他离开之时更糟了,连存在于空气当中肉眼不可见的水汽,都快被冻成实质了。
两人当下对视一眼,再不迟疑,直接奔向方回所在的屋子。
屋外,方小蝉依然尽职尽责地守着,却也只是方小蝉一个,并没有秦肃无时无刻不思念着的那个人。
她冻得脸色都发紫了,整个人直打哆嗦,时不时还小幅度地跺着脚取暖。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步也不肯离开。
见到与聂明渊一起过来的秦肃,她眸子倏忽一亮,不知怎么的,下意识的就觉得他来了,她师尊肯定就有救了!
被寄予厚望的秦肃,却看看方小蝉,又看看她周围的地方,欲言又止,侧眸瞧了瞧聂明渊,刚想问些什么,可话尚未出口,就被聂明渊拉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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