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样,若是聂明渊在外头当真能寻到落胎之法助他解脱,那他一直在此处待着,便是得不偿失。
想来想去,只能在寻到出口的基础上,想方设法将方回拖延在此地,等腹中的孩子快要出生前,再出去看看聂明渊是否回转。
若是回来了,他便再尝试一次落胎,不,到那时便不能称为落胎,而是早产了,不过终归能摆脱系统就是好事。
若是没有回来,那他便带着这些日子的成果,孤注一掷,怎么都要破了方回的无情道,让他彻彻底底地爱上自己!
秦肃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方回却还在替他揉胸口,边问:感觉如何?
秦肃面色恢复了些,柔和一笑:好些了,再歇歇咱们便启程。
方回一看没事了,正要收回手,继续去打坐,秦肃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别走二字脱口而出。
方回抽了抽手,没抽动。
秦肃朝他歉意一笑:先前不是与你说过么?腹中胎儿淘得很,你靠为师越近,为师便越舒服,你只当是勉强一下,迁就迁就为师,这样还不成么?
说着说着,竟无端地带出了几分可怜。
往日高高在上、端坐掌门宝座的样子自然不会可怜,如今雪色披风之下虽然还是那身深蓝色掌门道袍,可腰腹间的隆起昭示着他怀有身孕的事实,再加上身子确实被胎儿弄得很虚弱,面色比往日苍白不少,这可怜样子一做,还真有那么几份像样。
方回这人虽然不讲情面,可他讲理,只要不违背心中的道理,他就可以点头。
见方回不走了,秦肃笑道:回儿,别总是这样冷若冰霜,为师知道你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又凭着自己的意志,站上旁人难以想象的高处。可你要想一想,除了那事以外,你这一生难道不是比旁人顺遂很多吗?但凡有能耐站在高处的人,谁不是经历过万千磨难才蜕变的。
看着方回认真聆听的模样,秦肃顿了顿,继续说道:便是为师,你可知为师幼时经历过什么,青年时又经历过什么,如何摸爬滚打,才走到如今,可这命运偏偏不让为师好过,将为师作为一个男子的尊严踩在脚底不算,还要狠狠地碾几下。哪怕如此,为师不还能用一张笑脸来面对你么。
方回自有记忆以来,秦肃便是他高高在上的师尊和掌门,后来落入泥淖,便只知是对方害了自己,而后便得到了无情道心法,勤勉修习,以至于他从未想过,此人是经历过什么,才能从一介凡夫走上道宗掌门之位,更没有深入地思考过,到底为什么自己那么敬仰的师尊,会对一直很看重的徒弟做出那么狠心之事。
此时此刻,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他突然就想问一问那个一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那么,你当初到底为什么会那么果断地害了我。
秦肃哼笑:你只知为师出手果断,可曾想过,为师心里有过怎样的挣扎?为师也是个人,与你那么多年的师徒情分,难道当真全部都是作假不成?你当年就是个相当聪明的孩子,若当真是假的,长年累月相处下来,难道还会发现不了?
那究竟为何?
因为为师害怕!再亲近的人也会有反目的一日,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出手了断心魔,为师不想与你走到跟你父亲一样的地步秦肃看似激动,脱口而出,但话到此处,却停住了,闭了眸子,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这样的留白,却比直接道出实情高明多了,害怕二字是多么引人遐想,从道宗掌门秦肃的嘴里说出来,便更加意味深长。
为何会害怕?
方回已经知道了自己亲生父母的纠葛,也知道秦肃在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可他还不知道秦肃和聂明渊之间的内情,而且,师兄弟、师徒之间即便亲近,能有道侣和父女之间亲近?
笑话,那为何师娘和婉儿依然好端端地在道宗!不知不觉间,方回已经被引导地跟着秦肃的思路走了。
因为为师此生活了数百年,唯有腹中这一个亲生子!秦肃看着方回的眼睛,一字一句、狠狠地道出实情。
怎么此事对方回的爆炸性,不亚于知晓自己亲生父母那时,婉儿难道不是你,那么师娘她
话到此处,秦肃已经闭了嘴,再不肯开口,他深谙语言的艺术,也深知点到为止的魅力。
任由方回自己瞎想,他借着方回的力道站起身来:走吧。随后拢了拢雪色披风,当先往前走去。
方回站在后头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喉头发紧发不出声来,最后还是默默跟在秦肃身后走向桃花林深处。
可是这一回,他的视线却牢牢地黏在秦肃背上,哪怕被披风覆盖着,他依然能感觉到,那背脊挺得是何等笔直。
难道在这人心里,他和父亲的重量超过了师娘和婉儿,所以,才会成为心魔?
父亲,在这人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第36章报
这次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头的桃花树林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村庄,和盘旋在村庄上头的袅袅炊烟。
两人对视眼,继续心照不宣地往前走去。
村庄地势比桃花林低些,站在桃花林边缘,两人才看清楚,原来整个村庄是被成片的桃花林围在里面。
靠近了,才发现这村庄并不小,里头田连阡陌,房屋成群,人们来来往往,或各回各家,互相交谈几句,看得出来都是熟人。
两人绕着桃花林边缘转了会儿,便寻到了通往村庄的路,沿着小路往下走,没一会儿就到了村口。
此时,才有村民见到他们,跑上来满脸惊奇地问道:两位眼生,可是从外头来的?
方回并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交际之事当然是交给秦肃。
秦肃笑得温雅和善,反问:老乡何以见得?
那村民摇头晃脑地道:这是当然,我们村子里从没有外人前来,人人都是认得的,我没见过你们两个,当然就是从外头来的。
秦肃又问:没有人从外头来,你们就没有人出去过吗?
村民肯定地道:没有,几百年了,但凡有人想要从桃花林走出去,隔日就会被发现晕倒在村口,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往外跑了。
原来如此。秦肃笑笑,我二人初来乍到,不知道贵村是否欢迎外人前来?
村民连连点头:当然欢迎,也给给我们说说外头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那村民说要将他们带到村长家里,秦肃也同意了,他们初来乍到,是该拜会下此处村长。
路上,但凡路过的村民都把他们两人当成奇珍异宝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稀奇得不得了。
好在秦肃做了数百年掌门,习惯了处在众人瞩目之下,而方回,更是从来不在意这些。
闲聊间,秦肃也探听出来了,这村民姓李名槐,人称槐叔。
秦肃给自己和方回编造的身份则是一对亲兄弟,秦肃自己是兄长,早年受伤留下了病根,身子弱吹不得风,所以常年需要披着披风,方回则是少言寡语的弟弟,个随父姓,个随母姓。
村长家和普通村民家差不多,非要说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院子大了些,家里也多了几间屋子,总体来说还算有个村长家的样子。
当然,与道宗那些宫殿比起来就差远了。
才进门,便见院子里坐了个二八年华的大姑娘,梳着两根麻花辫儿,拿着针线和帕子,好像在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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