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性子冷,沉默寡言还砍人,但因为是他们,我可以放下迄今为止的戒备防范,抛却对峙苦难与险恶的凶狠。
因此我第一次知道,我竟能在热闹徜徉中那般步子打旋,笑若铃摇。
或许这样的时光今后都不会再有。
所以我会小心珍藏,绝不遗忘。
然后翌日,我送走了裴铮。
裴铮本就不该在北境待这么久,他自己也清楚,因而动身毫不拖曳。
可上马之前,相顾难免。
于是折返听雪宫的路上,我想起自己十四岁做他副手,与他一同过了三个年。
算上如今这个,应是第四个了。
和我不同,裴铮是能回家的,但他没那么干。
你劝我我也不回,上次回一趟徐州就已经很烦了,一个个的都要同我订婚。
还有人胆肥,借着邀我出行往茶水里下药,想将我和他家女儿一关,亏我警觉。
第三次他留营不归,我决定劝劝。
他本在演武,那会儿便将燎原枪往肩上斜斜一扛,懒洋洋的傲,挑眉痞气。
也不想想本少爷这般天神下凡,谁敢肖想般配?
他自己打脸了自己。
毕竟几分钟前临别,他扼腕沉痛。
祁红,我之前怎么敢口出狂言说要娶你的,我这种混账东西根本不配!
从天神到混账,属实是个自我纵跃。
可裴铮就是裴铮。
眼下,额心尚有残留的触感,灼热的气息仿佛还在印落一吻后定定。
我会努力配得上你。
不用等我,是我在追你。
我脸上又有些烫了。
然一记阴冷幽森的声音响起,每个字都狠狠咬着凶残暴虐。
痴人说梦!
姬少辛喜欢坐在高处,尤其是看戏的时候,不过方才的戏无疑是他不爱看的。
所以我和裴铮道别时,那阴森视线一直在檐上扎针。而此时应是见我碰了下额,他终于下来,面无表情。
我不一样,我可以不考虑般配。
他驻足跟前,忽的叹了口气。
蛊毒在身,本就难逃。
何况中的是蛊中之王。
那哀惋陡然一笑,歪头时几分天真,眨巴眼睛之际更是水色无辜。
摆脱不掉的。
无论如何,此生此世,连死亡都无从休止。
你说对吗?
轻言渐近,幽香勾撩人心,似罂粟致命。
我不由想起自己在崖底咽了那沾唇的血,明知剧毒无解,却坚定不悔。
我早就认栽了。
现在更是。
于是眼见四下无人,我将手探入那墨发似缎,吻其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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