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孩子们扯着箬叶舔来舔去,甚至不小心划伤了舌头,只为吃尽那最后一点糖渍。她看到昨日还笑眯眯来领梨膏糖的老人,今日就被卷着席子抬了出去。她看到瘦弱到没有乳汁的母亲,含着泪将果肉以口哺喂给孩子。
一场水灾带来的痛苦,不止是那个瞬间的滔天巨浪,还是之后的颗粒无数、断壁残垣,是要花费数年、十数年,乃至一整代人去抚平的伤痕。
这将是大地,和匍匐在其上的人们注定要忍受的一场漫长的、反复的隐痛。
既然已经与这个世界休戚与共,关鹤谣便决定将布施食物作为此生的重要事业之一,而不是心血来潮的一次性善举。说到底,用食物给人带去幸福本来就是她做厨师的初衷。
既然如此,也该制定出更详尽的策划,再和那三位金主大佬认真汇报一番。
她正这般想着,却听见众人窃窃惊呼,一转头,就见街角出现了一顶彩绣玲珑的花轿。
众人都议论那轿子的豪华,唯有关鹤谣知道这顶轿子归属于谁。于是她讶异地撂下木勺,快走几步迎上前去。
说曹操曹操到,从轿里走下来的,居然是穿着朴素布衫的关筝!
关鹤谣扶住她,“大热的天,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忙。”关筝低头一笑,待看清了关鹤谣形容,又赶紧拿出帕子给她擦汗,“大热的天,鹤姐姐能来,我也能来。”
这话里娇憨的稚气听得关鹤谣心生喜爱。
是时风气开放,信国公府家风更是豁达,向来不拘着小娘子们外出。据说先关皇后就是打马球的好手,无数郎君都是她手下败将。
关鹤谣常觉得关筝性子柔弱,可是相处下来便知她是外柔内刚,并不会被那所谓的男女有别、贵贱有分拴住。
她主要是不舍得关筝跟着劳累。
这么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仕女,要在伏天的大下午做体力活,实在太受罪了。
关鹤谣只当她是觉得这里有趣,指着棚子给她讲:“你看那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饮子铺老夫妇,那个则是我家伙计......”她介绍几句,又开始把人往回劝。
“棚子搭得简陋,不怎么挡太阳,边上还有锅灶烤着,热得很,阿秦还是回家去,嗯?”
没想到关筝却是很坚决要留下来帮忙。
她思来想去,不能把钱一给就两手一摊。左右也是为了婆婆,她来帮着尽尽心意也是应当,好过在家无所事事。
关鹤谣实在拗不过她,只能如了她的愿。她拉着关筝回到棚下,众人都面露好奇,问这问那,想知道这又是哪家花一样的小娘子竟愿意来做这粗活。
关筝性子腼腆,被几十号人探着脖子盯着瞧难免脸红,看了看关鹤谣鼓励的目光,才一句话报了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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