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顾浪直奔更衣室,他穿上工作服、消毒全副武装地进了实验室。
啊啊啊啊!!
我的蛋破了!我的蛋!我的蛋啊!顾浪在哀嚎,你怎么不等等爸爸?爸爸还想给你接生的。
过于夸张的言语,让人忍俊不禁,想笑却要憋笑的感觉并不好受。
傅异闻十分无奈,继续往前走:别管他。
在傅异闻的带领下,他来到玻璃柜前方。
傅异闻按下指纹,取出孵化盒,把一枚拇指大小的蜥蜴蛋放在掌心。
这是最后一枚,按理来说,前天就应该破壳。
傅异闻拿着手电筒将其照亮,呈橘红色的光像是从蛋壳里散发出来,盛雪河看到蛋壳内有一条光线,以及像是生在在蛋壳上的血管。
你可以看到它。傅异闻将手抬起,让盛雪河看得更清楚,这里是头,这里是尾巴。
在光的照射下,蜥蜴的形状尤其清楚,盛雪河甚至能看见里头黑色的眼睛,以及在蛋液中活动着的生命。
你试试。
傅异闻将蜥蜴蛋和手电筒放在盛雪河手中,盛雪河有些惊慌地接过,随着蛋壳的转动,里头的生命也在活动,像是迫切地想要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胚胎在蛋壳里活动。盛雪河的言语里浸满紧张。
傅异闻带着手套的手指虚点在蛋壳顶部:顶部是胎盘。
很难想象这样弱小的蛋壳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而这个脆弱的生命正掌握在自己手里。
盛雪河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伤害到它。
似是感知到外界存在,壳内的蜥蜴一直在活动,像是迫切地想要出来。
盛雪河:他似乎很想出来。
傅异闻回答他:你可以帮它。
盛雪河以为傅异闻是说笑的,当他看到傅异闻拿着一柄小刀走来时,他才意识到傅异闻的认真。
别担心,很简单的。稀松平常的语气,并没有缓解盛雪河的紧张。
只需要轻轻划开一道口子,它就会自己出来。
听起来确实不难,但盛雪河从未做过,又怕控制不住力道伤害到它。
做了无数次深呼吸,盛雪河都无法下刀。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送下刀,却始终没办法割下去,一旁的傅异闻无奈,站到他的身后,一条手臂从一侧探了过来。
隔着手套,傅异闻的手掌贴在盛雪河的手背上,用这种方式给予安定。
我会帮你控制力道,你不用害怕。
下刀。
四下静谧,顾浪的声音不见踪影,言简意赅的二字,让盛雪河产生了一种他是犯罪同伙的错觉。
刀锋轻轻划开了一道口子,盛雪河的心脏随着口子变大高高悬起,里头渗出了蛋液,一只深色的蜥蜴如黑影般钻了出来,动作飞快,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
握着刀柄的手本能抓住傅异闻五指,盛雪河浑身紧绷,看着自己手臂上攀爬的黑色蜥蜴,扭头看向傅异闻的眼里满是求助。
傅异闻凝视他须臾,伸手抓过蜥蜴,放进盒子里。
孵化盒中的蜥蜴在上蹿下跳,异常活泼,看起来十分健康,盛雪河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将手收了回来。
它很健康。
破壳完毕后,他发现顾浪不见了。
原来顾浪在基地里转了一圈,觉得没意思,先回去了,神经大条到忘记自己还有两个伙伴。
现在宿舍楼已经彻底关闭,想要回去的话,必须把保安大叔喊醒。
盛雪河和傅异闻都不喜欢麻烦别人,决定在实验室里的房间将就一夜。
实验室比宿舍楼要冷,盛雪河洗漱完毕,只觉冷风瑟瑟。躺在床上后,几乎将整个人塞进被子里。
你经常住实验室吗?实验室的生活用品很齐全。
来回太麻烦,直接住下会比较方便。
难怪在前段时间里,盛雪河都没有遇见过傅异闻,哪怕他在同一层楼。
换了环境的盛雪河,并不能轻易睡着,在床上静躺近一小时,眼睛是疲惫的,精神却异常活跃。
肉.体与精神在不断拉扯,盛雪河放弃了,他坐起身来,透过夜灯,看清单人床上的傅异闻。
也许是离得有些远的缘故,仿佛傅异闻失去了胸口的呼吸起伏,像是一座沉寂的雕塑。
凝视顷刻,盛雪河掀开被子下床,连鞋子都忘了穿。
傅异闻的睡姿端正,即便靠得这么近,盛雪河也无法听到呼吸声。巨大的恐慌如黑夜将他淹没,让他产生不合时宜的焦虑。
伸手探向傅异闻的鼻息,虽微弱,却存在;继而往下,感受颈侧大动脉的弹跳;紧跟着,是胸腔内跳动的心脏。
不论是哪一项,都能说明傅异闻还活着,可盛雪河却觉得不够。像是害怕触觉出现问题,他想换种方式。
用听的。
当他想要弯下腰时,原本熟睡的傅异闻按住了他的肩,僵硬从肩部朝四面八方蔓延,令他失去思考能力。
但这只是短暂的,脑中飞快搭建起解决问题的中枢神经,盛雪河想出无数种对策来应对突发情况。他有这个自信,他可以完美化解这场危机。
傅异闻撑着手臂起身,其实他并没有睡着。另一只手缓慢地揉捏太阳穴,似自言自语:又梦游了吗?
盛雪河一怔,想过很多种方案,唯独没有想过这种。他迅速进入状态,换上一种懵懂不解的神情。
过来。傅异闻对他说。
自然而然地走过去,盛雪河并没有百分百的自信能蒙混过关,他并不知道自己梦游是什么样的,只能顺其自然,祈祷傅异闻不要察觉端倪。
在盛雪河垂眸苦思冥想时,傅异闻一直在看他。
环境突然陌生的话,就容易梦游吗?傅异闻想。
盛雪河的衣服有些散开,头发也有些乱,傅异闻倾过身,在盛雪河错愕的视线下,帮他打理好了头发,顺好衣服褶皱,以及拉好领口。
也许是盛雪河的表情太过可爱,让傅异闻忍不住用指尖点了点盛雪河的面颊。看着那一块凹下的皮肉,他说:长期下去,会很危险吧。
刹那,盛雪河有些僵硬,避免露出破绽,只能敛下眸。
他并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不知道傅异闻为什么没有看出端倪,明明他的演技漏洞百出。
突然,盛雪河猛地抬头,神情惊愕、不可思议。
这是真实的反应,一星半点的拙劣演技都没有掺杂。
在三秒前,傅异闻突然摸向了他的头,把刚刚理好的头发弄乱了。
从未有过的神情在盛雪河脸上出现,让他看起来愈发鲜活生动,傅异闻不自觉弯起嘴角。
见盛雪河的嘴唇逐渐抿起,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摊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