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猎人往日存放战利品尸骨的地方。
附体、怨气载体和阵,会将所有的怨气剥离到器皿中,除怨也就算成功了。
如果失败他的人头或许会出现在木箱里。
时间静悄悄流逝,离黎明不知还有几分几秒。
当附体起身时,陆世延收回思绪,屏住呼吸从墙侧暗中观察。
来了!
随着附体逼近的脚步,他背上的□□不断撞击着猎人健壮的后背。
匡当,匡当。
即使是个经验丰富的除怨师,陆世延也不由紧张起来。
仅仅数步之遥,猎人就会踏入阵中。
忽然
树林里传来了一阵窸窣。
陆世延大骇,整个胃部骤然收缩一下,他迅速望去,竟隐约见到一只胳膊伸了出来,随后是穿着蓝白工作服的修长双腿。
是外勤员!
上下嘴唇颤抖地碰了两下,他克制住大声呼喊对方离开的冲动。
五秒,最好的情况是五秒后附体踏入阵中,剥离顺利完成。但今日状况频出,谁也不能保证下一秒是否附体又凶狠端起枪支。
外勤员在那里无异于把人头凑在枪口前面!
事情再次脱离控制,陆世延郁气堆积在心口,他脸色难看,但还是动作果断迅速转身,一步跳到木屋对侧,伸出手臂上下晃动两下吸引外勤员的注意。
并未成功吸引对方,随着附体一步步向前,外勤员甚至也在一步步向前。
走向被极寒气息包裹的附体。
陆世延抬起肩膀拭去下巴的汗水,努力忘掉小臂钻心的疼痛。
这到底在做什么,急着见阎王吗!
要保证普通人的安全。陆世延吐出一口浊气,闭眼再次摆出手势,试图拖住两人。
他脖颈的青筋暴起,下一秒力气气息反噬哇地呕出血来。
再度睁眼,陆世延却被眼前的一幕骇的说不出话来
俊气的年轻人手持细长的树枝抬高手臂,让枝条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好看的弧线。
不重,弧度柔软的像柳枝垂岸拂动,也不轻,在健壮的猎人背上留下刷的一声。
那一瞬,猎人正巧踏入了阵中。
紧接着那轻描淡写的一抽,浓厚的黑气却像是鼠潮般争先恐后涌出,随后尽数钻入木箱上的器皿。
顿时原本透明的容器变得通体乌黑,暗夜发着幽光。
虫鸣起伏,空气再次清透。
短短几秒,除怨结束了。
操...陆世延全然忘了胳膊的疼痛,疯了一样冲到用□□绘制的阵法边缘,附体已经安静倒在阵法中央,双眼也不再是一团空洞黑色。
你在干什么?活不够了是吗,啊?
麦叮咚肩膀被陆世延用力撞了下,他一个趔趄,不动声色把枝条丢到身后。
眼前的领队因为失血嘴唇苍白,汗珠因为慌乱一颗颗滚过面颊。
显然,在这样的环境应该恐惧害怕。
麦叮咚了然地点点头,随后垂下双眼开始细微地颤抖,支支吾吾胡诌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很害怕,很害怕。
害怕到想大脑开花是吗?陆世延嘴上教训,不忘蹲下摸索附体的身体,心中的疑惑更是发酵。
他没有视感,但能清晰感觉到死气抽离,这么顺利的除怨是因为运气,还是与外勤员有关?
普通人再怎么因为恐惧发疯,也不会拿个树枝往攻击者身上抽。
你怎么过来的?陆世延眯眼,抬颚问道。
我担心你,所以顺着声音过来了。
担心我?陆世延被气笑了,时巫人呢?
在河边睡着了,他没事。
你知道这里危险你还过来?
因为我担心你。
在附体身上没摸索到东西,陆世延干脆起身,抬抬下巴示意地上的树枝逼问:你刚才干什么?
我不知道...麦叮咚硬生生憋住骗他在打蚊子的冲动。
你知道他为什么攻击我们?
他生病了...
陆世延拭去嘴角的鲜血,目光危险地紧锁年轻人,你拿什么担心我?你知道一些事情?
我什么也不知道。麦叮咚声音发抖,微微抬头直视陆世延,眸子竟然氤氲了些水汽。
这话也不假。
小时候阿婆对待发臭的病人就是这样:病人吱哇乱叫咬人,阿婆抽两下就能安静下来。
没想到刚才随便试试也成功了,但具体情况他确实一概不知。
你受伤了。麦叮咚关心道。
老油条陆世延也经不住被可怜巴巴盯着,他沉默片刻,最终选择暂时不再追问,再次蹲下清理现场。
必须想办法把这人带回去,再好好处理这个外勤员。
我没事。陆世延捡起漆黑的器皿,身上有袋子吗。
干什么用的?
包着它。陆世延抛了两下下沉甸甸的黑瓶子。
没得到回应,陆世延扭头,险些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他该夸赞这外勤员尽职还是什么好没有袋子,干脆脱下上衣递过来。
麦叮咚把衣服往前送送,拿着啊。
人类真难懂。
麦叮咚往前送一点,陆世延就不禁往后退一点。
有时候就是玄乎,就像是人类的从众心理,一件事情的屁股后面常常跟着一系列的事件。
就在两人尴尬推拉的时候,三双脚鬼魅般无声落在附体前面,随后就是一个戏谑的调侃声。
带新人了?说话的女子飒气逼人,火红的卷发铺散在肩头,她望向年轻人漂亮的上肢笑道。
炸鬼。陆世延收敛神情,冷脸将麦叮咚挡起来。
还是那么排挤外人。女子眨眨眼,不以为意。
站在她身侧的男人陡然开口,暗哑的嗓音在黑夜中让人心生不适,不必和他们多说。
鸦身形瘦的病态,他微微侧身走向一边,有些对身后的人低眉顺眼的意味。
陆世延戒备地握紧器皿,单手半揽麦叮咚往后退。
三个疯子而已。
他的视线没有看向红发女人,也没有注视瘦猴样的长发男子,而是紧紧地、警惕地盯住他们两人的身后。
那片黑暗之中,一双淡漠的双眼正打量着他。
随着一声响指。
地上的附体砰然炸开。
黑血四溅,碎肉横飞。一个呼吸间,漫天飞舞的血肉化为浓黑的雾气,像是无形的爆炸般往四面八方冲去,带起一圈圈的余波。
啧。陆世延啐了一声。
木屋的蜡烛被吹动,火光摇曳。
麦叮咚闷哼,扭头发现后腰被风刮出两道口子,在微弱的光线下隐隐见到渗出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