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便又只剩下谢棠如和商清尧两人。谢棠如似笑非笑:倘若先帝在世,恐怕要对这他苦苦寻找的不死之术如痴如狂。可惜,他死的实在太早了。
沈遇未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还有许多东西我们没有从虞声口中挖出来。商清尧一边淡声道,一边批复礼部呈上来的流程。
不行,还是不够正式。
谢世子余光扫了眼奏折,瞥见几个字:你在同礼部商议婚期?他眯了眯眼睛,陛下,我爹似乎还没有答应你。尾音在调笑中被刻意拉长几分,如果我爹不同意
那就抢过来。商清尧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
噗嗤。谢棠如乐不可支地笑起来,我爹不同意你抢人,那若是我也不愿意,陛下打算怎么办?
若是你不愿意帝王轻声叹了口气,神情似温柔似无奈,那只能请阿如多怜我十分。
谢棠如闻言,不由得心道,商清尧可真是得寸进尺的好手。寻常人只说一二分,他却偏偏要说十分。
不过他既然心悦于他,遑论十分,便是千分万分又有何不可?
但他到底没这样说,弯弯唇角,那我还是很期待陛下抢婚的。
没有收到任何风声的魏国公来宫中过年这日,先去见了已经许久没见过的不肖子。
见了面时谢棠如正在喂鹦鹉。
魏国公不屑:玩物丧志。
谢世子请他坐下,笑吟吟地开口: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那你先把好消息说一说。魏国公额头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他有种直觉,这好消息未必是什么真的好消息。
你能当皇帝他爹了。
魏国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接着问:那坏消息?
但是您儿子我不是皇帝。
谢棠如摊了摊手,转眼就见他爹两眼放空地瘫在椅子上,片刻之后如火烧屁股般一蹦而起,声如洪钟。
你和商清尧搞一起去了?!
在他爹不可置信的眼神里,谢棠如肯定颔首。
魏国公一口气灌了六杯苦茶才冷静下来,思索良久,终于向谢世子寻疑解惑:你怎么把人骗到手的?
谢棠如理直气壮回答:当然是用我娘留给我的这张好脸了。假如像您像了个十分,肯定是骗不到的。
一句话就把魏国公气得恨不得抄起棍子揍他一顿。可惜皇宫里不是随处可见此等凶器,魏国公怒不可遏:老子年轻时候长得比你强多了。
两人插科打诨说了几句话,魏国公面色才严肃起来:此事你既然已经有了决定,福是祸都由你们自己担着。老子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头子不想理会你们的糟心事。
我既然走了这一步,就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那他家里那皇位,想好怎么办了吗?魏国公摸了摸自己飘逸的美髯,问。
自家这倒霉儿子肯定生不了孩子,以谢棠如骄傲的个性,如果商清尧要一个亲生孩子继承皇位,两人肯定得分道扬镳。
端王和荣王还留着一堆子嗣,总有个合适的。谢棠如说得漫不经心,不太把这回事放在心上。确实,他也没有必要纠结这些。
他和商清尧都是绝不肯屈就的人,为了彼此退让一步已经实属难得,不可能再为了些别的东西退让。
魏国公想了想:你成婚是不是还得下聘?
是呀。谢棠如挑了挑眼尾,不过这件事我自有打算。
行。魏国公一点头,态度随意地像是打发陌生人,随你去。
没成功造反当上皇帝,混个皇后位置也不错。反正对魏国公来说,都是皇帝他爹,区别不大。
当爹的甚至没有再多问儿子的终身大事一句,转而问起来:什么时候有饭吃?都说了是家宴总不会搞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吧?
谢棠如面对他爹这副比他心还大的样子,眼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面无表情给魏国公倒了杯茶:喝茶。
魏国公喝了一肚子茶水,怨气冲天,刚刚批复完奏折的商清尧、倒霉的魏国公世子夫人就撞上了枪口。他虽然不反对自家孩子的决定,但看到商清尧还是没给好脸色,冷哼一声。
谢世子觉得他爹纯粹是被饿出了怨气。但是这把火烧不到他的头上,谢世子乐于看得一出好戏。
魏国公席间吃了两个肘子,又饮了半壶酒,一抹嘴,对谢棠如道:你喝醉了,回去休息。
谢世子掂着酒杯的指尖微动,旋即笑了笑起身,将场地留给商清尧与他爹。
他快速和商清尧对视一眼,被对方撞见眼底未来得及收敛的笑意。商清尧眼底神色微深:我送你出殿。
殿外雪尚未化尽,西风呼啸,谢棠如眼尾笑意淡开:不用送我,我爹还等着你。
陛下,我爹可没那么好打发。谢棠如踏下台阶,回头,不过没关系,我娘的玉佩还在你那里。他若是有意见,便说我娘同意了。
商清尧低声一笑,抬手拂开他鬓边的碎发,没事。我能应付,不用担心。
谢棠如颔首,拾阶而下,踏雪离去。商清尧立于殿前,眸底倒映谢棠如的背影,直到那点影子彻底消失,才转身进殿。
这么点时间,魏国公又喝了半壶酒,酒意上头,眯起眼看商清尧,鼻孔里冒出两股气,冷哼两声。
商清尧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岳父。
魏国公摸着胡须,对他的称呼不置可否,朝中诸位大人都说陛下同先帝很是不同,但老臣窃以为陛下倒十分类似先帝。
先帝好佳人,陛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先帝好歹还是正常的好女色,但商清尧呢,他不好女色,但居然搞到谢棠如这小兔崽子头上来了。就算是先帝当年也没有这个胆子招大臣之子陪王伴驾,会被朝中重臣一口唾沫星子骂死。
商清尧表情很沉静,声线也颇为平稳:我与他不同。
他要三千佳丽,但我只要阿如一个人。
魏国公阴阳怪气完了,见他态度诚恳,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话。他不是朝中骂人咬文嚼字的文官,没跳起来直接指着鼻子骂爹已经是很有修养。
再者,他对商清尧倒也没那么生气,一是好歹他记着君臣之别,二是自己兔崽子什么德性,当爹的清楚极了,说不准还是他家这兔崽子先动的手。
最后做爹的叹了口气,陛下对臣承诺得再多也无用,要和陛下过一辈子又不是我这个老头子,这些话还是到他面前说去。只一桩,我想问问陛下。
魏国公请说。
天下姝丽何其之多,陛下贵为天子,六宫粉黛三千佳丽
可我非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