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白花花的纸钱。
有些飞到贺青岚身旁,她看着风中跃动的纸钱,低低说了句:婆婆,快到了。
雪白的纸钱纷纷扬扬洒落,又被风卷起,在空中打了个转儿,翻飞着落到人声鼎沸的小院。
小院里的灵棚还没拆,周围草草摆了几张桌子,围坐了一圈等着丧宴开席的街坊四邻。
李老太太这怎么说没就没了,这大儿子也没说哭两嗓子,看着还挺高兴?
你这不懂了吧,老太太这叫喜丧,这八十整大寿,又是在梦里悄摸声没的,没病没灾,吉利着呢。
但我听说老太太家儿子不是一个好赌一个败家嘛,这怎么舍得给老太太花这么大排场?
这不是你看这三个儿子都回来了吗?老太太为人精明又能干,攒下的积蓄应该少不了。保不齐这边撤了席面,那边就分了余下的家产。
怪不得上菜了上菜了,上凉菜了,吃菜吃菜。
随着盘子放稳,原本的嘈杂声收拢了一瞬,间或响起碗筷碟子相碰的声响。
在这喧闹声中,贺青岚静静站在灵棚前,显得格外突出。
李筑先发现了这个奇怪的女子,他捏着腰间的白麻布腰带,看了半晌也没想起自己家哪支亲戚家里有这么个年龄相仿的姑娘。
或许是新来的街坊?
他正胡乱想着,李粱拎着个小酒壶凑了过来,头上的孝帽险险挂在发髻边。
哥,你看啥呢?他灌了口酒。
这姑娘你认识吗?
我哪认识?我都多少年没回老家了。李粱扯了扯头顶的孝帽,哪个亲戚家的孩子吧?问问不就完了。
他搂住大哥的肩膀勉勉强强站稳了:诶诶诶,前面那个,你是什么人?
贺青岚闻言转过身,对着面前这两个面带喜色的孝子轻轻开口。
死者本人。
原本晴朗的天气瞬时乌云密布,大风刮过,带起地上的枯叶,中间夹杂着一两张残缺的纸钱。
院子不大,贺青岚说话的时候又提了点声音,这时候大半宾客都放下了筷子仔细着听这边的动静。
李粱吓了一大跳,头上的孝帽终于支撑不住,滑落在地。
上午他亲眼看着老太太的棺木下的葬,坟头土拍的严严实实,没两个时辰跑来个人就说自己是死者本人,怎么,头七还没到老太太就等不及回家来看看了?
他刚张嘴想骂骗子,对面的姑娘却咳嗽起来。
贺青岚咳的凶,弯着腰像是要把肺管子都咳出来。
李柱只觉得蹊跷,一般趁着红白喜事来蹭顿饭的也有,但是这冒充下葬死者的倒是头一次见,尤其死者还是个年事已高的老太太。
他仔细瞧着面前这个年龄不大的姑娘,竟从这个佝偻的背影看出些许李老太太的影子来。
这时候贺青岚不咳了,腰背稍微抬起了一点,但依然不是挺直,倒是真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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