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竟然还有诀别这样残忍的词语。
太宰治竟然在最后的时间里,连拉住那一只伸向他的手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无法做到。
他就这样看着奥兹张了张嘴,无声的说着什么,然后在阳光更加刺目的时候化作了一片片花瓣,像一朵在冬季凋零的玫瑰花,坠落在地上,然后被微风卷了起来,飘向了不知名的方向。
求求你不要带走他
他颓然的,眼中失去了光亮。
太宰治被奥兹永远的留在了深冬。
*
伴随着黎明而来的,是笼罩在横滨上方那些破碎的屏障。它本不该被人类的视线所捕捉,但是伴随着鬼王鬼舞辻无惨之死,它便形成了一道被筑在空中的石墙,加速的经历着被侵蚀的岁月,然后破碎、风化,在从空中坠落的过程之中消解。
它与它的主人都不属于这片土地,所以连离去都不会再这里留下痕迹。
怪物们的吼叫因为鬼王的离去而变得低微了许多,迟缓的动作给了人类再一次希望,他们依然朝着人类的方向进攻,可浴血的战士们不再需要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了。
鬼王附加在他们身上的力量消耗殆尽,每当他们举起利爪即将夺取另外一个人的生命时,都会有一株幼苗冲破土地,推开残檐断壁,包裹在他们的身上。
除了那些消失在紫藤花下的,剩下的所有怪物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一个不落的被这些绿植困在牢笼里了。
人们不懂这些绿植到底在做什么,但无疑的是,它帮助了他们。
也许是某一个人的异能。
而当人类拿起武器想要彻底杀死被囚禁在其中的怪物是,绿植们又会缓缓的伸出一截触须,轻柔的环绕住人类的手腕,将他们推到更远的地方,再缩回触须,回归平静。
它在做什么?
有人这么问道。
没人知道。
人们目之所及之处,满是这如同囊肿一般的绿色,它们平和无害,就像原本就生长在这里的植物。
这个花藤好像有些眼熟?
熟悉植物的人这么说着,不过比起去研究这个植物,他们更多的是兴奋。
彼此之间并不认识的陌生人们如同亲友一般拥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又手舞足蹈。
只有还不懂事的孩子们在问他们的父母:我们不会被吃掉了吗?
幸存的人们纷纷从横滨最后的堡垒中走出,踏着满地的狼藉,看着从海平线上升起的太阳满目泪光。
一阵微风吹来,带着几枚白色的花瓣,向着黎明追去。
森鸥外脱力的坐在地上,一点都没有了港口黑手党BOSS的那副样子,他的身边躺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中原中也。
辛苦了,中也君。
他低头笑了笑,看了一眼手表。
真是狼狈呢,福泽殿下。
福泽谕吉也是满身的鲜血,此刻正撑着他的长刀才勉强不让自己跟森鸥外一样倒在地上。
他们的周围同样也长出了无数个绿色的囊肿。福泽谕吉走到了最近的一个面前,伸手摸了摸它。
荆棘的植物竟然摸上去如此柔软,连刺也是软的。
是因为不想伤害到别人吗?
福泽谕吉沉默,回头看着森鸥外。
森鸥外正在想办法把中原中也从地上抱起来:嗯?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福泽谕吉静静的问:这也在你的计划中吗?
森鸥外的动作一顿:你是说这些植物?
不,福泽谕吉说,人们的存亡,这篇故事的收尾,还有很多东西,你都料到了。
森鸥外放弃了搬运中原中也的决定,老实的坐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怎么可能呢,这可不是一场简单的戏剧演出,我也不是编剧。
我只是觉得那个人会有办法而已。
啊!太宰君!你回来了!森鸥外伸长了手,颇为活泼的朝来人挥手,刚刚一言不发的就跑走了,害我担心了很久呢。
太宰治踱步前来,停在了离森鸥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他的手捏着拳头。
森鸥外的笑容淡了:你拿着什么?
太宰治张开手,是一枚破碎的戒指。他望着手心,说:不知道。
森鸥外彻底没了笑意,皱着眉神色变冷:奥兹先生呢?没有跟你一起来?
他走了。太宰治回答。
看着无声的朝海边走去的人,森鸥外沉沉的叹了声气。
我果然不适合做编剧啊。
*
你不用来的,我一个人也可以。
这个时候应该说谢谢才对啊,不过既然是织田作,会说出这些伤人的话也无可厚非了。
太宰治靠在一辆车前,看着织田作之助将最后一个纸箱子放进后备箱里。
织田作要带着那几个孩子搬家了,咖喱店被毁得差不多,孩子们无法在那里继续居住,所以他打算先找个便宜一点的房子,带着孩子们先住进去。
咖喱店的老板也去投奔了市区里开咖啡店的朋友。
太宰治是来帮织田作搬家的,虽然从头到尾他也只是站在旁边看着而已。
织田作把从车子里探头出来的孩子按回去,然后让他们把窗户关严实,这才对太宰说:之前听说你也被感染了,现在怎么样?
太宰治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小玩意,似乎对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不太在意:哦,那个啊,的确被鬼王控制过一段时间,不过多亏了现在身体里的东西已经被彻底排出去了。
好的、不好的,全部都清空啦。
他的脸上挂着很大很灿烂的笑容,可无端的让人觉得空虚与落寞。
织田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踌躇了一阵,问:那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太宰治今天的穿着跟以前不太一样,今天他穿了一件驼色的风衣,看上去活泼了许多。
被这么问道的他露出了一个坏笑:去哪里啊总之先去撬了中也那家伙的保险柜,把他的珍藏酒带走,然后找一个好地方喝掉!看他跳脚又没办法的样子,哈哈哈
织田作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他隐约有一种感觉,太宰治是有一个目的地的。
所以他没有太担心这位朋友。
横滨的一切都在变好,灾后的重建进展很快,那些生长在土地上的绿色囊肿也一个一个的开出了花,是白色的玫瑰,很好看。
有人说这些白玫瑰是以怪物们体内的毒素为食的,因为当开花之后,藤蔓便会松开,掉出里面原本已经成为怪物、却因为毒素被吃干净而重新恢复意识的人类。
在他们正在考虑到底是否该彻底铲除这些不知由来的花藤,以防惨案再次发生时,花藤们又像懂得人们的心思,一个接一个的缩回土壤里,悄然无息的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变好。
坐到驾驶位上的织田作刚点燃发动机,在看着后视镜里孩子们打闹的模样时,突然便想起了奥兹曾经留下的那一盆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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