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的眼光锐利了起来。
奥兹假装没有看到:你的计划是什么?
森鸥外双手交叉抵着下巴:在杀死你的时候,他才会拿出那把能够杀死他的刀,在刀出现之后我们才有机会杀死他。奥兹,我需要你演一场戏。
你想让太宰假装杀了我,获得无惨的信任,奥兹总结道,可是事情完全不用这么复杂。
无惨打算解决我的时候一样会用那把刀,我们根本不用以牺牲这么多的人类为代价来换取现在他的一丁点信任。
森先生,你这样配合他是有私欲的。
奥兹想了想:不是长生,你并不向往永久的生命。
我遇到了去救人的太宰,你从来都不会让他干杀人以外的事情,但是现在你这么做了。
你想你想利用这次的事情,将你的组织带到关乎人类生存的高度你要让港口黑手党成为一个无法被撼动的组织。
森鸥外沉默,然后一扫之前的疲惫,在屏幕那边笑了起来:有的时候我都觉得你敏感得吓人,明明平常看上去还是那副无法融入人类社会的生涩模样,奥兹,你真是让我惊讶。
奥兹想,他猜对了。
森鸥外果然还有一套他自己的计划,而为了施行这个计划他不惜抛弃了他的同类。
是的,我是想让我的组织成为一个更加官方的、更加强大的势力,不仅是我,每一任港黑的首领都是这么想的。
太宰是属于港口黑手党的钻石,我会用我的方式打磨他。在揭开鬼王的真面目之后,我会让太宰亲手杀了他,这不也是你所希望的吗?太宰成为救人的那一方,成为一个好人。
奥兹,这是双赢。
不,这不是双赢。
奥兹抿嘴,有些生气。
这是欺骗。
森鸥外似乎看出了奥兹的拒绝,他只是笑着摇头:计划已经开始了。
他不会允许在已经牺牲了这么多的情况下,让所有的准备都付之东流。
还有太宰。
森鸥外眼中晦暗不明,太宰治是一个跟他很像的人,同样也是一个最适合带领港口黑手党的人。
钻石应该在合适他的位置闪耀,而不是被一些并不需要的东西遮住光芒。
港口黑手党已经在与无惨的交易之下变成了名正言顺的难民营,不用几天,在政/府丧失统治能力的情况下,他们会完全掌握横滨这座城市。
而无惨,森鸥外的笑容扩大了很多,虽然被称为鬼王,但无惨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
完全能够隐秘的通过他常年进行的计划将人类一网打尽,鬼王却选择了在奥兹出现之后现身,并将一切都推到奥兹的头上,口口声声要让奥兹尝尝他当年承受的东西,却在提到永生的时候两眼发光。
这样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鬼王在觊觎吸血鬼的无限生命。
森鸥外敢肯定,无惨这么做不仅仅是想让人类全部变为鬼,更是想让奥兹对人类的归属感降到最低,然后想办法从吸血鬼那里得到他想要的永生。
比如像太宰那样,被转化成一个吸血鬼。
奥兹不想让事情多发展按照森鸥外的计划进行。
他曾经窥见的未来并不是这样的,人们仍旧快乐平静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没有纷争与战火,没有鬼的威胁,太宰也没有像森鸥外所说的那样站到一个杀死无惨的救世主的位置上。
太宰离开了港口黑手党,他并没有被这场灾捆绑在这里。
所以
所以我一定成功了。奥兹看着自己的手心。
奥兹?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低到只能让奥兹勉强分辨出音节。
奥兹回头,弥豆子的眼中裹着一层薄雾,向着他的方向伸出手。
瘦得只剩枯骨一般的手被奥兹捧在手心里,脆弱得如同一片已经干枯的落叶,轻微的力道都会让它无法承受。
奥兹的眼底闪过一丝难过。
是我,他轻声说,好久不见。
找不到更美好的语言去表达相逢的喜悦,尽管双方的样子都狼狈极了,尽管弥豆子的眼角湿润,但他们仍旧望着对方一同笑了起来。
弥豆子的手抬高了些许,奥兹若有所感,低下头让弥豆子的手掌覆盖到自己的脸上。
你竟然看上去一点变化都没有。弥豆子感叹着,眼里的光亮忽明忽暗。
奥兹把弥豆子的长发抚顺,说:你也没什么变化。
明明变了,弥豆子假装生气的嘟着脸,这简单的动作竟然让她痛苦得皱了每天,我、咳咳我长大了很多呀。
在变成鬼之后,除非拥有能够变身的能力,否则他们永远都会维持成为鬼那一瞬间的模样。
奥兹有些不明白弥豆子为什么说她长大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你也变了,弥豆子看到了奥兹手间的指环,脸上都笑容扩大了很多,你找到那个人了,是吗?
奥兹又点头:是的,找到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止不住的对弥豆子介绍太宰,事无巨细的去说发生在他们身上的那些令人快乐的事情,似乎话题只要与太宰治沾上边,他就有无数说不完的话想要分享给自己的好友,想要炫耀自己找到的珍宝。
他从他们的相遇开始讲,讲到了他们的争吵,讲到他被他捉弄但还是喜欢他,也讲到了未来他也仍旧在等着他。
直到弥豆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里的光微弱到快要消失了,奥兹才低下头,不想让弥豆子看到自己难过的模样。
这个无人的房间,寂静得让人害怕。
你在哭吗?
血族不能哭。
奥兹,这里离大海远吗?我好像能闻到海水的味道。
不远。
奥兹望向窗外,太阳的余晖从窗沿洒落,不带一丝温度。
不远的,他说,你想看海吗?现在去的话还能看到夕阳。
奥兹抱着困倦到眼睛都要闭上了的弥豆子来到了海边,他们坐在了一棵树下的阴影里,距离夕阳的照射只有短短的一截距离。
树下还有一个小土包,那是奥兹留下的一座坟墓。
他感到抱歉,他还没有把当初承诺给那个小孩的游戏机埋在这里,沉浸在快乐里的他甚至快要记不起这个孩子的样子了。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无惨的计划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弥豆子靠在奥兹的身上,被海风吹的有些瑟缩。
她望着泛着红光的海面,眼里说不出到底是眷念还是别的情绪。
我清醒的时间不多,大多数的时候好像都在沉睡,她缓慢的把这些年的经历说了出来,我能感觉到力量从身体里流失,我开始感到寒冷,一些哭喊和呼救声出现在我的耳边,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我都能听到那些声音。
一开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黑暗笼罩着我,身体太沉重了,我都分不清自己还活着还是早已死去,但是后来那些声音越来越大,呼喊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开始意识到,这些声音的出现是有原因的因为我。
因为被我感染,又没有被我掌控,所以他们生长成了不能自控的怪物。
是无惨的错。
不,奥兹,这是我的错。
奥兹感觉到弥豆子抓住了他的手,弥豆子正在发抖。
是我的错,她轻声重复,如果我没有留念,早些离开的话,就不会导致这些事情的发生。
奥兹,谢谢你还愿意来看我。
弥豆子的眼眶都红了,她紧紧的闭着眼,泪水却固执的从眼角里落下。
生命凋谢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奥兹只是抓住弥豆子的手腕,只是将这个消瘦的女孩揽在怀里,都能感受到她正在融化,正在背离着阳光,一步步的沉入无人的深海。
他没有去看弥豆子,他想,弥豆子一定不想让他看到她悲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