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哉的余光瞥了眼仍在滴水的发梢:
因为森先生吹的头发也很敷衍。
森鸥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我再帮你吹一下吧。
他又要打开吹风机,被耀哉一把握住。
不用了,天气热很快就会干的。森先生,他顿了顿,毫不掩饰地打量:你好像心事重重。
森面色一僵,他松开耀哉的手,低头卷吹风机的线。
我在考虑离职。
这回换耀哉惊讶不已:为什么?
因为害怕匿名举报的人告诉黑手党,老头是我杀的。这样你还有学校其他人都会有危险。
森鸥外抬起头,一眨不眨地凝视近在咫尺的耀哉。
他发梢的水顺着脖颈曲线蜿蜒进白色的衬衫,能依稀追随水珠的路径。
森喉结一滚,敛敛心神若无其事:
你知道告密者是谁吗?
[耀哉老师知道是我告的密噢。]
试探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耀哉不避讳地回视。沉默蔓延,模糊时间边界。
忽然,他的嘴唇动了动,森鸥外的心脏随之提到嗓子眼。
不清楚。他说。
嗯。
森鸥外的奢望和眸光一同暗淡,但他仍不放弃,邀请产屋敷进入最后的关卡。
在背过身朝洗手间走的途中,他说:
我把告密者抓来了。
产屋敷耀哉倒吸口冷气。
*
两人走进房间。
咔哒
落后的森鸥外锁了门。
耀哉佯装没发现紧张的气氛,一眼望见角落手脚被捆绑的太宰治。
早上好呀耀哉老师,被审问了一晚上辛苦了。
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告密者,这么迫不及待地暴露身份。
耀哉故作讶异:真是太宰君告的密?
他转向森鸥外:森先生打算怎么办?
校医深深地注视他,半晌耸耸肩:只能想办法请他闭嘴了。
闭嘴在当前语境下有多重意思。
耀哉不确定他说的是哪一种,正想着。
我已经和森先生说过了,像我这种刚正不阿的年轻人一旦被放掉就立刻会去港口Mafia举报。
耀哉叹口气:说起来,太宰君一直想自杀对吧?
太宰志得意满地微笑:确实。
耀哉不看他,视线又投向一旁不吭声的森鸥外:
森先生,他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总不会真准备在我面前杀了他?
太宰道:怎么不会,森先生都杀过人了。熟能生巧嘛,杀我很容易的。现在就是耀哉老师抉择的时候咯。
[假设我们两方必须有一人丧命,耀哉老师会选择谁呢?]
耀哉的视线在太宰和森之间梭巡,很久,习惯性地低头拢了拢袖子:
真是要把我逼到墙角的选择题。森先生觉得呢?
他明知故问。
然后
趁森鸥外愣神的霎那,飞快地掏出刚换购的枪。
啪嗒
子弹出膛,径直朝其中一人射去。
出弓没有回头箭。
几秒后,太宰治倒在血泊中,惊愕在脸上凝固成永恒。
耀哉的举动是森鸥外始料不及。
你哪儿来的枪?
耀哉勾唇浅笑:比起这个,森先生应该去确认一下太宰君还有没有救才对?
森鸥外如梦初醒,三两步跑到太宰身边,探他脉搏。
片刻前还活蹦乱跳的少年这会儿变成一具死尸。
太宰君是森先生的左膀右臂吧?
耀哉微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森鸥外静默地转身走向他。
罪魁祸首站在那里,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圣洁无暇。
他离门很近,明明逃跑轻而易举,却只是执拗地望着男人。
森先生会为此杀了我吗?
局面因耀哉的举动惊天逆转,是森鸥外做选择的时候了。
[是堪当大用的太宰治还是让他深陷泥淖的产屋敷耀哉?]
森鸥外脸色阴沉地逼近,不置一词地凝望,然后
沾着血的修长手指流连在耀哉的脖子。
脖颈是人类的命门也是表达亲昵的必要方式。
你在害怕我杀了你?森声音沙哑:你的左手一直反握门把。
耀哉笑笑,抚上森鸥外握住他脖子的那只手。
你也很紧张的样子,森先生。手背上的青筋都快破皮而出了。
呵。
森鸥外倏然松手。
他蓦地凑近,到能把耀哉脸部细小绒毛都看清的距离,情人私语般地安抚:
太宰君喜欢自杀,我早做好了他某一天会离我而去的准备。
伴随呼吸,青柠的香味涌入鼻腔,森鸥外的视线顺耀哉紧绷的脖颈下滑。
他洗完澡没处理伤口,那道盘踞在白皙皮肤上的蛇分外惹眼。
森鸥外甚至记得水珠朝白衬衫里游动的路径。
其实,我在车上装睡是等你偷偷亲我。
耀哉的坦白从头顶传来,是欲盖弥彰的勾引。
对视的瞬间,火花四溅。
啪嗒
理智的弦应声断裂,然后是亲吻,撕咬,直到口腔中弥漫血液的味道。
森鸥外手臂用力抱起耀哉,耀哉的双腿勾住他的腰,背抵门板。
嘎吱嘎吱
就算身体撞到门把仍不觉痛。
终于,他们气喘吁吁地分开,耀哉的视线越过森鸥外肩膀望向某处。
那儿,理应躺着太宰治悄无声息的尸体。
但森鸥外察觉异处,耀哉唇上得逞的笑容是蛇是蝎。
哦呀森先生,原来你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
森鸥外背脊一僵,转过头:
太宰君,你们
震惊的目光在少年和耀哉间兜转。
耀哉趁机从森鸥外的臂弯跳下,咔嚓开门,和他们身处不同的空间。
森先生,他若即若离:在警局,你是靠和太宰君联系才请来尾崎小姐作伪证的吧?
耀哉斩钉截铁。
就连举报也是你授意太宰去的,因为
[没有比被警方证明的清白更清白。]
[甚至还能测试太宰君的忠诚,真是一举两得。]
森鸥外注视耀哉,表情晦暗不明,须臾撩了撩刘海,挑唇而笑: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和太宰治一起骗我的?]
森鸥外话没说全,耀哉却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