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盛亦岩现在基本已经被认定是杀人犯了，但莫渊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出了警局后，他立刻烧了一张符纸，传给那个久不联系的人。

幽暗的监狱里，少年一个人待在一个监狱中，警察考虑到他是个孩子，现在心态可能会很不稳，如果与其它牢犯关在一起的话，容易攻击其他人，所以他们协商将少年单独关在一间监狱。

逼仄的房子里，一个少年缩起身子靠在角落，他低着头，全身脏兮兮的，就连头发上还有干了的暗黑色水渍结成一团一团，腥臭的气味传过来，少年却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此刻形象有多么糟糕，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直无神，他的魂好像已经与肉体分离，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

铁窗外路过一个警察，他看了眼门内安静到诡异的少年，却丝毫不敢放松。

他刚刚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长相清秀的少年竟然是个杀人犯，只是因为口角争斗就将对方杀了。

警察摇摇头叹息一句太年轻，又回头漠然看了他一眼才离开，身后低着头的少年似乎毫无所觉，他已经保持这样的姿势很久了。

混沌中，似乎有一阵电流穿透时空达到这个平行节点，宿主？宿主？

检测，宿主现在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请问是否要解救？

解救。

检测，解救需要5%的能量，请问是否需要解救？

宿主请稍等，等系统恢复了能量再来救您。电流滋滋了几声，像一阵潮水一般退回去了，干净利落。

如果盛亦岩还清醒的话，大概会狠狠唾弃系统忘恩负义吧。

可惜盛亦岩现在的意识一片朦胧，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团虫茧包裹在一起，感受不到外界，也无法突破这个屏障。

他努力地想要苏醒，要离开这个逼仄的茧，最后却总是被一只手拉回去。那只手很小，只有他手掌的一半大小，盛亦岩却怎么都挣脱不了他的约束，他朝后看去，想要知道是谁拉住了他，他看到了缩小版的自己。

时隔几年再见面，莫渊险些不认识这位友人了。

空城，大师？

对面那剃着光头，身着袈裟的年轻男人微微颔首，表情淡然：好久不见了，莫渊道长？

莫渊神色颇为复杂。

他与这叫空城的男人相识于几年前，那时他正好接了一场法事，去遥远的山区帮一位富人家收尸。只是那位商户没有说清楚，死的人是被魑魅吸干精血罢了。后来再想起这件事情时，就是淡然如莫渊都会心底发寒。

那次事件远超一般的危险，他和几个道长都险些折在了里面，后来凭借着几人的法力，才共同除了这只法力超强的魑魅。

而后来，莫渊也就认识了其中之一的空城。

只是那时和尚不像现在这样无欲无求，和尚还只是个小和尚罢了，现在的，是无缘庵的空城大师。

莫渊点头道：嗯，确实好久不见，空明大师进来无恙？

空明大师是空城的师傅，德高望重，只是年纪很大了，如今在无缘庵专心修炼不问世事。

空城神色一如之前的淡然，说起自己十分孺慕的师傅，空城的脸上也丝毫没有波澜，师傅近来一切安康，贫僧替他多谢道长关心。

寒暄几句，莫渊一直没有说明自己来找空城的意义，与他谈论起道法上的东西，几息后，空城手中佛珠已经转了几转，最后还是叹息一声：莫渊道长不妨说出你的来意吧，贫僧大约已经知晓了。

莫渊深深沉默。

空城说：家师早就说过，道长如果执意于一虚无飘渺之物，最后还是会落得一无所有的地步，道长如今可后悔吗？

莫渊淡淡摇头：佛家人总问因果，我不问因果，只问心。

我心无悔，那便不悔，我心有愧，那便有愧。

空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空城早已算出他有事来找他，莫渊便将盛亦岩闯的祸说出来，空城闻言后佛珠捻了很久才开口：佛家有因果，有大道天衍，有三千小世界，一叶一菩提。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

若贫僧没算错，那人应当是陷入魑魅魍魉的幻影中了。

空城低低叹息，挥手划出一个弧度，莫渊和空城便瞬间来到一条黑暗小道，耳边响起一阵闷哼和咒骂声。

莫渊转身看过去，瞳孔忽然一缩。

是盛亦岩。

少年被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一声声不堪入耳的咒骂声飘荡在这个小巷子里，少年只是蜷缩身子，用着微不足道的力气来抵御外界的伤害。

莫渊深深拧着眉，手指却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是幻像。他告诉自己。幻像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现在在这些人眼里只是一团空气罢了。

耳边传来空城轻浅地叹息声，怜悯的目光放到那不远处挨揍的少年身上。

唉！想不到道长的小徒经历过如此不公的待遇。空城长叹。

莫渊问道：这是什么时候？

他少年时的记忆，这一段记忆大概是他最深刻的记忆，所以我们才会第一个看见这一段，再去看看其它吧，总有线索的。

莫渊低头看着地面上少年空洞的双眼，有些泛白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要伸手拉住他，空城这时又是一挥袖，场景再次变换。

妈，我回来了。

妈？

少年拖着一身伤回到家里，打开灯见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房子，冰冷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少年迷茫的看向四周。

以往这个时候回来，他总会看见桌上摆好冒着香气的饭菜，母亲温柔的声音在厨房响起，父亲打开电视调到他一直喜欢看的节目。

他放下书包走到餐桌前，触手的是冷冰冰的木头。

哦，想起来了，爸爸和妈妈吗离婚了啊。

少年一声不吭背着书包回到自己屋里锁上门，再没有出来。

莫渊捏了捏眉心，他的父母离婚了？可是，他的记忆好像出了问题，记忆中少年似乎是个孤儿

空城又一挥袖，场景变换，这一次是少年站在天桥上，莫渊只来得及看清一个翩然落下的身影，他伸出手抓住的却只有空气。

快看！快看！那个人跳楼了！

啊？在哪呢？我看看？

手机拿出来拍啊！这可是大新闻啊！

看不到了，已经下去了啊

少年空洞的双眼直直盯着天空，周围是一片指责讨论声，过了半个小时，救护车才姗姗来迟。

少年送到医院后，由于救助不及时已经坏了腿，后半生只能坐在轮椅上。

莫渊终于知道那里不对劲了，这不是他徒弟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