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ndy走了,我继续坐在竹藤椅上,盯着桌子上的咖啡发呆,旁边的客人换了两茬,现在坐了两位五六十岁的阿姨,讲话声很大。坐我对面的那位问:又换了?
和我坐一排的那位阿姨穿着很时髦,染了酒红的头发。她说:是啊。现在这个,是上次去千岛湖认识的。
哦,原本那个呢?我记得本来说要领证的哇?
唉呀,原本那个去世了。
对面的惊讶道:啊?才几岁啊?
六十八。
之前不是好好的,还一起出去旅游嘛?
是啊。对我很好,风大,会把外套给我披的。脑溢血,一下子就没了。给我留了套房子。酒红头发的阿姨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换了个话题,我这个头发怎么样?新染的,打完折只要308
我心慌意乱,秋风里坐出一身冷汗,过了会掏出手机。
那一头接通,阴阳怪气道: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回上海再拨。
一听到这个声音,像鱼回到水里。他半天等不到我开口,笑着说:不说话真挂了啊。
我赶紧:不行。
他问:到家了吗?你妹妹会喊你哥哥了吗?
刚刚喊我爸爸了。我说,怎么会这样。
魏丞禹在那头笑了半天:什么时候回来啊,五号早上?
嗯。我答。他就说:哦,我到时候来接你。
我说好,这番对话就该结束了。要把电话挂断时,突然有一种恐惧之意,很多话积在嘴边。我好像既理解不了Cindy说的,有一两个情人是正常的,也理解不了妈妈的抉择,不明白为何坐在旁边的阿姨,用明天会下雨的语气说恋人去世了。一瞬间天旋地转,好像别人都是笃定的,只有我后知后觉,还带着可怕的天真。
在做什么啊?电话没有挂断,魏丞禹问。
黄昏看上去如此单纯,远处的喷泉在开花,旁边的旗杆下有人在折叠刚收下的旗帜,带小孩的夫妻推着系气球的婴儿车路过。
我就也诚实地说:在想你。
作者有话说:
可能有点雷人的一章,应该是破镜前最后一次讲岑筱的家庭了:)
第56章谁还不是
后面几天只有我、岑姝和两个阿姨在家,本以为会很无聊,没想到我意外受岑姝的欢迎。她刚福至心灵学会了站立,经常抓着屿洒栏杆或撑着桌子蹭站起来,虎视眈眈看我,意思可能是厉不厉害!
一开始我与她四目相对,沉默僵持,不知道怎么回应,主要是拉不下脸。但带她的吴阿姨一直很捧她的场,每次都大声说:哎呀!我们点点,真棒!点点是岑姝的小名。
我也不由自主被同化了,语气逐渐变态,她站起来我就鼓掌,旁边没站人我会说:真厉害!点点很受用。后来抱了她一回,酿成惨祸,她开始追着我要抱。虽然不会走路,但爬得很快,就算一开始吴阿姨抱着,看到我也立刻伸胳膊。我只能每天抱下去晒太阳,再抱上来让吴阿姨换尿布。
前两天只是白天要抱,后发展为夜醒也要找我。头一次晚上找不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吴阿姨不得以来敲我的房门,我再睡眼惺忪爬起来哄点点。
婴儿床在保姆房,因此后两天演变成吴阿姨睡在床上,点点睡小床,我打地铺睡地板,她醒了我就爬起来,吴阿姨去冲奶粉,我负责抱,一个晚上可以好几次。
吴阿姨很发愁:点点,这么粘哥哥怎么办啊,哥哥马上要回去了。但是点点好像没听懂。
晚上虽然有些痛苦,但早上的点点又很讨人喜欢,笑的时候会有酒窝,除了要抱以外很乖巧,偶尔安静地坐在我旁边,胖墩墩地发呆,我就也一起发呆。透过一旁镜面的橱柜,看到两道身影,一个很大,一个很小。点点竟只有这么一点点,我竟如此庞大。
再回过头看她,责任感奇怪地油然而生,产生我该保护好她的念头。这时她看着我开始吃手,我试图拔出来,但她专心致志,仔细品尝,一边看我的眼神又很无辜。我就觉得她这么吃下去也可以,喜欢什么,爱怎么样都可以。
只是她总对着我喊拔、拔,我虽有心纠正,但她好像不会发ge的音。
我说:是哥哥。快喊吧,还有个干哥啊,赶紧会叫了去忽悠他。
点点莞尔一笑:叭叭。
这位干哥会和我在网上聊天,我拍给他看点点,他就说:小胖子。虽然说的是实话,每天都像在抱一袋大米,不过点点听了可能会生气。
最后一晚我一手抱着点点看电视,一边给魏丞禹发消息:完蛋了。我发愁,点点好像非常喜欢我,明天要走的时候她哭怎么办啊。
Wcy:切表现得很不屑一顾。我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又说。
Wcy:谁还不是非常喜欢你
小小:明天见!
第二天我拉着行李箱,朝点点挥挥手,有些舍不得。她一开始懵懂无知地朝我也笑着摆摆手,手腕上还戴了我这两天翻出来的,之前给她买的红绳。等林叔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我坐进车里,冲着玻璃窗外的她再挥挥手,她忽然笑容消失,也不招手了。
车启动后缓慢出库,我直起身看后视窗。点点尚未懂得离别的意义,但可能我突然离她越来越远也足够令她伤心,哇哇的声音隔了三米还能听见。我跟着也有些难受,只能在心里安慰她,反正以后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是再见不是永别,有空一定来看你。
刚开出小区的时候最难过,等接近高铁站又逐渐被另一种情绪强烈地覆盖。坐上列车,看窗外飞驰的风景,觉得那也太慢,归心似箭,坐不安席,恨不得能立刻到达目的地。
之前一天见不到都觉得难捱,这次是整整五天。虽然平常有岑姝分散注意力,但自在咖啡厅听到Cindy的话后,常有心慌意乱的感觉。她保证说我不用担心,但我担心的却又不是那些。我要快些见到真人。
下了车冲在前头,罕见当了回出头鸟,结果没有人群领头,在厅里迷路了。我勉强耐下性子研究挂着的方向标,再走了两步,有人从后轻轻勒住我脖子。
魏丞禹:想我没?
我飞快转过身,看到熟悉的面孔,正朝我笑,如释重负。这时候我又没有那么庞大了。
我说:想。他很满意,接过我的箱子。我们坐电梯下到停车场,远处出租车排队成列,乘客等在围栏内有序上车,他却往只看了眼,径直往反方向走。
我奇怪道:去哪?魏丞禹没说话,循着地上的标识,一直走到辆没上牌的,锃亮的黑色越野车前。他掏出车钥匙按了按,随后快速绕去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毕恭毕敬对我:欢迎欢迎,你是第一位乘客。
魏丞禹把行李放去后备箱,再匆匆跑回来。上车以后,一拍方向盘,朝我抬抬下巴,十分得意:怎么样?
我没回答,双手一伸,勾住他脖子,张嘴咬住他下唇瓣,再舌头舔了舔。但又一下子不知道接下去做什么,只像小狗叼骨头舍不得放。魏丞禹开始被我勾住有些僵硬,现在手掌摸到我的后脑勺,接过主动权。温热的呼吸抚到我的脸颊上,唇很潮湿,吻又很漫长。
分开时他又舍不得一样,凑近轻轻吮了吮我的嘴唇。我终于学会边接吻边呼吸了。
不等魏丞禹开口,我抢先贴着他脸颊:我好想你啊。
想我不早点回来。他低声回答,伸手掐了下我的脸。
终于确认好对象还在,也很想我。我松开他,心满意足坐回去,系上安全带,转移话题:你慢慢开哦,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