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卷子不难,只是我做不出来。
我心顿时一凉,因为交卷前大概算了算,觉得离挂科不远了。但不能这时候影响魏丞禹的状态,就讲:嗯,还可以。
第一天过得很漫长,第二天却若一瞬而过。等下午历史考完走出考场的时候,周围的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外面等候的家长也很兴奋。陆河笑着朝我们摆手说:一切都结束了好好玩吧!
我挤到魏丞禹身边,想问他有什么庆祝计划,他正在接电话,嘴里说:知道了,商城B2停车场?0678?OK。
挂了电话,他长舒一口气:终于他妈考完了!
我问:有人找你吗?
嗯。他说,陈叔说晚上魏信楷喊我吃饭,车已经停在停车场了。妈的烦死了,非要在这大喜的日子找我。
我笑了一下:那你卖他个面子吧。
我与魏丞禹道别,背着包站在街角。把手机重新开机,跳出一条未读消息,Cindy的:差点忘了,你是今年高考的对吧?加油哦!!![笑脸]
我动动手指回复:谢谢,我已经考完啦。
我站在树荫下,想要叫车回家,半晌对准屏幕点好,不知道为什么站了五分钟都没有人接单,又搜地图导航,发现走到家仅需四十分钟。时间现在是最廉价的,多耗费一些也没关系。
顺着导航走在人行道上,路口等红绿灯时,听见旁边父亲模样的人问女儿:难伐,都会做吗?女儿回他:烦伐你,考都考完了!男人就笑着赔罪:哦不问了不问了,晚饭你妈妈定好位子了,庆祝庆祝。女儿就笑:知道。
另一条路,突然看到秦奇和刘子帆,他们牵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刘子帆正在手舞足蹈地讲话,秦奇消瘦的脸颊上笑容快堆叠不下。
四处是人,四处是笑脸,四处是解放的恣意。一路上过了五个马路,总能遇见穿着各色校服的学生,有的身边有家长,有的身边是朋友。而我是一抹影子在暗处,走过石砖路,柏油路,从树荫走出到太阳底下,双肩包如同绝佳的棉袄伏在后背,不断蒸腾热气。
我花费了三刻钟走到家,体会一身汗水如瀑。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啊。
第二天就是毕业典礼,红毯、礼炮和即将踏上新征程的年轻人。魏丞禹和王雪滨是主持人,这恐怕也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主持。大家没有按照班级坐,胡乱挤成一簇簇,李旭洋坐在我旁边,还在玩他的恋爱养成游戏。王栋凑过来问:对对答案?数学的?李旭洋道:滚,对你妈对,考都考完了。于是王栋又闭嘴坐了回去。
简单的开场白以后,台上开始致辞,校长先发言,然后是年级代表何月彤,李旭洋在我旁边滑动手机,突然把屏幕递过来:诶诶诶,帮我看看,爱衣生气了,这选项该怎么选啊?
屏幕上粉色头发的女孩子嘟嘴皱眉。我问:她为什么会生气?
李旭洋道:我不知道啊,刚刚她说我最喜欢你了!
然后呢?我说,这不是进展很好嘛?
他说:对啊!我就说知道了,然后她就降好感度生气了!
我:
经过主持人的介绍,老师们开始依次走上红毯,首先是每个班的班主任。
岑筱有人喊我,回头看发现是站在红毯起点的陆河,朝我笑,周围的同学已经开始撺掇:去啊去啊!走红毯,陪老师走!
我绕过许多把椅子跌跌撞撞过去,陆河恰好要上场了,她亲切自然地挽住我胳膊。我们向前走,一路缤纷花海,灯光璀璨如雨幕,灌溉出层层的掌声与欢呼。而我的眼神不知何处摆放,最后遵循本能,看到主持台上的魏丞禹,他朝我笑得好温柔。
红毯短的可怜,走到尽头的时候陆河松开我,拍拍我的肩:好啦,谢谢你。
我说:不客气。但是鼻子却一酸,陆河一定是很喜欢我的。
典礼到最后颁发毕业证书和毕业照,就这样正式地结束了。我以为会有很多道别和泪水,但实际上大家都很开心,我们和老师说再见,承诺之后吃谢师宴,以后也一定会回来看他们。
跨过校门的时候,我回头望学校的建筑,看建筑前的操场,有几个男生穿着校服在打篮球。他们还要在这里读书,但我已经读满时限,要收拾包袱滚蛋了。
毕业,像恒温的笼子到期准时打开,对准丛林。它不会管我是不是想出去,也不会体恤如果我是一只南极的企鹅,在亚热带的丛林里该如何生存下去,它踢一脚,我就顺着坡咕噜噜滚下去,周围冒出很多声音,和我说,恭喜你,精彩的人生开始了!
我在想奇怪的东西,身边的同学却好像只是在过普通放学的一天,大家穿着一样的白衬衫,李旭洋还在和王栋讨论游戏,童铭和王雪滨在说下午去哪里玩。
我粘住魏丞禹走在他身旁,忍不住想,这会是我们两个人最后一次一起走在这条路上吗?
他问我:你想不想喝奶茶啊?
我们步行去七本家,到了对街面面相觑。原本的店面消失不见了,外头包裹了喷绘布,画了面包和糕点,写了comingsoon...,里面传出嗡嗡的装修声。
我率先回过头:走吧倒闭啦。椰香芋芋也跟着我一起毕业了。
魏丞禹嘀咕:第一次来的时候生意那么好啊。
我说:那时候才刚上高中,都过去三年了。
好快。他感叹。
我们往回走,恰如走过高中时代的春夏秋冬,第一次一起回家是走这条路,我吊完盐水他送我回家也是这条。必经之路,就是怎么都绕不过的路,像道别也是人生需要不断重演的必定。
就算改成面包房,以后也可以一起去吃啊。我试探着说。但我不想道别。
当然啊。他立刻回答,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去吃。
我听了很开心,想躲到他怀里撒娇,可惜天很热,也可惜他不是我男朋友。
第46章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网络和电视上不停重复放专家对高考题的解析,蒋阿姨坐在客厅的沙发看电视,忙不迭喊我:诶小岑,来看看这个,专家点评语文作文。我举着冰激凌走过去,听完电视里教授的一番见解,说:我应该没有偏题。
哦,那能拿一百分吗?蒋阿姨问。
那应该不行。我说。
回到房间,空调稳定地散发冷气,我躺在床上吃冰激凌看手机。高考前觉得那是条天埑,考完以后发现原来夏天和梅子黄时雨都会普通地如约而至,而我也只是准时完成人十七八岁该完成的一场考试。
班级群里很热闹,何月彤在号召大家吃谢师宴,有人插嘴问是不是今晚出成绩,几点,在哪里查,然后秦奇在群里说,妈的出完成绩谁还敢和陆河吃饭啊,底下接了一串笑声。
小群里也很热闹,前几天李旭洋把刘凡、我、魏丞禹和王栋拉进了新建的小群,王栋把群名改成了五朵金花,被李旭洋骂了,换成了广告位招租,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恐怕是有些深意的。
昨晚王栋在群里发了许多男士短发发型图,李旭洋和刘凡则积极地在他发的一众款式中精心甄选出了一个。今天上午王栋发了句:我出发了!应该是去形象改造了。
三个小时过去,怎么样都该好了吧。我点开小群,发现他五分钟前发了张自拍。
我点开图片,怔怔地看了两秒,一时觉得万般言语失了色彩。照片里的王栋头发两边推光了露出头皮的青色,中间的头发却很茂盛,染成了咖棕,造型凌乱如蓬草,前卫又朋克。
说实话的话,就是有点丑,和昨天他们选好的图片略有出入。
国家栋梁:[图片]
国家栋梁:兄弟们,给句话。
李旭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