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副牌,四个人,周围都是观众。玩了一天很累,我昏昏欲睡,大概因为门半开着,房间的温度很低,只穿了睡衣坐在那里有点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魏丞禹闻声回头:你怎么只穿这么点,你进被窝吧,反正是我的床。
余光里看到王栋在看我,一举一动都在遭受监视,如何才算得体。我摇了摇头,很谨慎:没事,不是很冷。
魏丞禹直接把被子拽了两下往我身上一扔,我抱住一角,贴住床靠坐好,尽量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可能因为有我这尊瘟神在,魏丞禹的牌运非常不济,连输五盘。好像和我这块年糕搭上都没什么好事,我恐怕是一块被诅咒的年糕。
输的人要理牌,魏丞禹就一直在当荷官。趁他洗牌时,一个男生问:童铭呢?还没回来?
魏丞禹答:在和王雪滨他们几个成绩好的一起写卷子。
草,太变态了。王栋惊了,我前面和李旭洋逛街的时候也看到他们一人一杯奶茶,坐在露天的地方看卷子。
他们俩准备上一个大学,那不得一起努力吗。魏丞禹随口道,再玩两局,玩完滚蛋。
于是我目睹他又输了两盘。魏丞禹收拾起纸牌装回盒子:拿走,散会!
我才刚把被子捂热了。我从床上滚下来,和他说:拜拜。
等等。魏丞禹拦住我,从行李箱抽出件外套扔给我,穿上,你住哪?
我们一起走进电梯,门一合拢,门外一切嘈杂的声音就被擦除干净。不同三楼的锣鼓喧天,二楼是片静寂之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拖鞋踩在地毯上的绵软声音。
我走到2012,拿出房卡一刷,门打开,露出里面我走时关灯留下的一室黑暗,和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我把魏丞禹的外套脱下递还给他,捏着门把手道别:拜拜,晚安。
他突然抵着门,停顿了半晌,然后问:你室友睡觉了?我靠这呼噜打的,比雷还响。
嗯。而且还没洗澡。我的手下意识伸进睡衣口袋,突然摸到锡纸包装,想起来带了几颗巧克力。
我捏着锡纸的纹理,听魏丞禹问:你怎么挑了个这样的室友啊?
何不食肉糜。我的眼神飘忽来去,最后黯淡地降落在地毯上:你搞笑呢,哪里轮得到我选。我说,都是被剩下的,拼到一起的。
他沉默了半晌:那你这样晚上睡得着?
我试试。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我想进房间了,想起巧克力没给,从兜里掏出来,塞进他的卫衣口袋:给你,你去休息吧,拜拜。为什么我不是一颗巧克力呢,这样就能被装在魏丞禹的口袋里了。
但实际上,本人性格不讨喜,交不到朋友,集体活动永远是剩下的那一个。喜欢的人求而不得,欲望又太多,意淫太深,喜欢反刍那些相处的场景,因此难以抑制地产生他喜欢我的幻觉。
我把门复打开,闻到股陈旧的气味,是地毯、空调里灰尘盘旋的味道,是我魂魄的味道。
魏丞禹又拦住我:诶,那你,那你去我那睡呗。
啊?不用了。我赶紧拒绝。既然我们俩一起玩就可以传出我们是一对的谣言,想必睡一个床明天就会产生我们两个人上了床的重磅新闻。人言可畏。
啊?为什么?你宁愿睡呼噜里也不愿意跟我挤一张床啊?魏丞禹怎么好像又生气了。
我说不是,他和我对视两秒,我移开眼睛。魏丞禹说:哦,那你睡吧。掉头走了。
我看他的背影,心想怎么这样。
魏丞禹拐了个弯不见了。我呆立两秒,把门重新关上往电梯间跑,被走廊的地毯绊一跤,拖鞋长翅膀飞了出去。我再单脚跳过去心急火燎穿上。等到了电梯间,正有一扇门缓缓合上。
我下意识伸手去拦。同一时间,电梯里的人也因为这只横里出现的手受到不小的惊吓:卧槽!
门在要关闭的前一秒重新打开,我看到慌里慌张按开门键的魏丞禹。
我把手缩回来揣进兜里,站到角落里。
他没回头看我,但骂人:你手还要不要了?知不知道多危险?
我说:你不要生气。
电梯门合上,他没有说话。一层楼上升很快,即将开门之际,他说: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但明明就有生气。
三楼没有我之前来时那么热闹了,有的门已经关上。我跟在魏丞禹身后,他刷卡进房门。我很怕他在我眼前把门关上,那我就有点像流浪犬,幸好没有。我跟着进屋,人都走空了,童铭也还没有回来。
我又滚上床,抱住被子,问:你睡觉吗?最好不要把我赶下去。
他把自己那件从高一穿到现在的黑卫衣脱了,露出里面白色的短袖:不睡,我洗澡。
哦。我说,那你洗澡吧。
我缩在被窝里,思考了一下把大灯关了,只剩下一盏台灯。卫生间在黑里发光,传出淋浴的水声。
我又开始担心童铭回来会不会介意房间里多出一个人,要不还是快点溜之大吉。但是魏丞禹还在生气,此为需要处理事务的第一顺位。
我有一种等待的焦灼,直到卫生间门又打开,一室水雾倾泻而出,影子拍上米色的墙,影影绰绰,心底又不由自主产生奇怪的感觉。这未免也太暧昧了。
我缓缓躺下,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卫生间响了会吹风机的声音,再是拖鞋声。
我紧闭双眼,听见魏丞禹嗯?,然后是很细微的整理声,行李箱合上,砰一下,不算轻。魏丞禹很小声地说了句草。
我像新生儿双眼紧阖,眼前一片灯光的红。耳朵却很灵敏,捕捉到逐渐逼近的拖鞋摩擦声,接着台灯暗掉了。有人正站在床畔前。
我连呼吸都放轻缓,感到魏丞禹很轻地拍了拍我:诶,你往里睡一点。我权当睡熟没听见,一动也不动。
他又唉叹一口气。我以为他就此放弃,放下一颗心。
下一秒,我以为自己是栋危楼,被整个铲了起来。惊恐地睁开眼,看到当铲土车的魏丞禹。
你干嘛?我问。
他看我一眼,落地前又把我往里拱了拱,再收回手臂:你睡太外面了,我怕你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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