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下午到达了弥州,弥州分局的派人来高铁站接人,对方看见顾年祎的时候忍不住感叹道:顾警官真是比传闻中还要帅。
传闻中?顾年祎无奈,哪个传闻?
你可是网红啊警官。对方道,我叫小高,分局辅警,接到火情后以为只是一起恶意纵火案,现在看来比我们想象得严重很多。
噗。许洛听见网红警察这几个字的时候,忍不住在旁边笑起来。
等他们坐进了警车,小高就开始给他们看现场的照片并且讲解道:现场被泼洒大片汽油,把窗帘撕扯后丢弃在地,是从下往上烧的,隔壁两处人家也有损毁。
哎。许洛边看着照片边摇摇头。
损失有点严重的,许先生。小高说。
看出来了。许洛把手机还给他,你们人抓到了是吗,是什么人?
是附近的管道工,他是拿钱办事,他上线说事成之后给他两百万,已经打了一百万的进他的户头。我们也追踪到了他银行账户,最近确实有分批打进来零零总总九十几万的资金。
小高道:他家里老婆瘫痪,还有两个小孩一个有轻微智障没办法上学,还有一个要供着读书,一百万是笔巨款了。
顾年祎沉默了一会道:谁给他的户头打的钱?
一个海外账户。小高说,据说已经被监控了。
他说自己是按照对方的指示,要求如果在昨天没有联系他,就一把火烧掉最后一次打钱是在十天前。小高道,他也真够老实的,杀人放火的事情,钱都已经收了还按规定时间照做。
哎。许洛叹了口气。
和他们猜测的差不多。
至少现在范横文落网了,施量宇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毁灭现场的东西和痕迹。最重要的原因仅仅就是,他们的计算有误,警察永远比他们快一步而已。
顾年祎他们到达了现场,现场破坏得比他们还糟糕。整个墙面已经黑如炭,连带周围的墙体也被熏得漆黑。窗户上的玻璃没有了,院子里的植物也一塌糊涂。周围拉了警戒线,但显然没有人看守,许洛撩开了黄色的带子,小高想喊住他,顾年祎阻止了他。
没事,我跟着他。顾年祎说。
防盗门被打开,扶手已经碳化。许洛走进去,内里燃烧得更是一片狼藉。沙发餐桌都是极易燃烧得东西,楼梯也被烧得只剩下一个空壳,然而再网上走,就能看见二楼到三楼之间的那个铁门。
因为机关被破坏,牵引的绳索被烧断了,所以整个铁门隔绝开了二三层。他们没有办法再去上层,许洛透过那烧得漆黑的栏杆向上看着,墙体的碳黑色像没有尽头的深渊,再也看不见那一头。
再也不用上去了。许洛手指抹了一下铁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顾年祎站在他旁边,侧目看他。
许洛的鼻尖挺翘,几乎要挨上那栏杆,他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黑色,道:这房子烧了,我倒是觉得很轻松。
终于结束了。许洛手指捻了捻,终于从这个噩梦中结束了。
顾年祎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里是许洛噩梦开始的地方,许洛虽然之后得到了它,修复了它,试图和顾年祎用新的回忆覆盖他,但它始终是许洛的噩梦。
忽然一把火,它彻底结束了。
有时候我在想,人是不是都这样,犹豫的时候只是不敢自己下定决心做决定。很多时候你以为你跳出来了,实际上你还在那个圈子里。许洛转身下楼,靠着别人去推你一把才可以。
推你一把等于放一把火吗?顾年祎道。
能不能浪漫点啊顾先生。许洛边下楼梯边说。
顾年祎从后面抓住他的胳膊,长手一搂,把人带入怀中。许洛的后背碰到了他结实的胸口,他双手垂落下来。
顾年祎的嘴唇靠着他的脖子,把他紧紧搂抱在怀中。
今年,你在黑溪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我们买套新的房子。顾年祎说,我贷款,让我们有个新家。
许洛侧头,故意道:哦?我还是想来弥州欸。风景好空气好,生活质量高压力小。
你舍得我?顾年祎道,你舍得我,异地我也不是不可以。
白津也行,我在白津还有套房子。许洛说。
你可真富有。顾年祎笑起来,傍上你这种高富帅,上辈子我拯救过宇宙。
傍上我这种高富帅还要你贷款就是我的问题了。许洛反手拍拍他的脸颊,好了,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腻歪啊。
两个人走出了楼,顾年祎去跟李邰报告这里的情况,许洛则是询问起了小高一些其他的事宜,以及之后他要处理的事情。虽然时间紧迫,但有条不紊进行着,直到第三天他们才从弥州再出发回黑溪。
弥州的一切不复存在,好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站在弥州站的站台上等动车,许洛和顾年祎站在吸烟处,顾年祎身躯高大给他挡风,边侧头点了烟,许洛忽然开口道:刚才你说的不会反悔吧。
什么。顾年祎因为人声吵闹,有点听不清晰,他手指夹着烟,垂下头挨近了许洛。
和我在黑溪买房子。许洛说。
当然是真的。顾年祎道。
我们的家。许洛低声在他耳边说。
嗯。顾年祎揉揉他的头,我们的家,只有我们俩的家。
许洛看着他,忽然鼻子开始泛酸。
他很想抬头亲吻顾年祎,想说声谢谢。他从成年开始一脚踏入了深渊之中,之后的时间里,他再也没有感受过任何的幸福。他最好的年岁生活在控制和恐惧之中,依附于别人生存着,他也从头到尾没有觉得自己勇敢。
因为每一次的决定,都是被迫做的,他是全世界最胆小的人。
许洛捏住顾年祎的香烟塞进嘴里,狠狠吸了两口稳住自己的情绪。后来他发现无济于事,泪水还是堵也堵不住,捏烟的手都开始颤抖。顾年祎给他挡着风口,见状把他揽进怀里,用风衣挡住了他的脸颊。
许洛手箍着他的后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我不会离开你。顾年祎低声说。
我知道。许洛哽咽道。
火车进站的声音,吵闹的站台,把他带着喜悦和激动的呜咽声埋入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