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濮打开门走入病房,许洛正看着白墙发呆。他额头贴着一块纱布,被绷带绑着,白皙脸颊青紫一片,他应该是比上次见时还要瘦了,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
他侧头看林濮,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淡淡对他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许洛。林濮走近了一些,我来了。
林律师。许洛喊了他一声。
许洛习惯性叫林濮林律师,哪怕在他们熟络之后也是如此。但是其实熟悉后,这个称呼多半是调侃而不是喊人的习惯。
显然此刻,这句林律师带着距离和陌生,还有一些疑惑在内。
警方马上就要到了,他们会带你回去,不用紧张。林濮道。
带我去哪儿?许洛迷茫地看着周围,他嘴有点肿,说话也有点艰难,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药物还是别的,他道,我其实是有点记忆的,我记得好像一直在黑溪的警局我在我在干什么。我想不起来了,我记得乌溧死了,但是,乌溧?我不记得和他有过什么交集,他好像就是一个平白无故出现在那里的人。
他咬着牙低下头去:怎么办,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现在只是暂时性的,想不起来就不要想。林濮说完,坐在床边,他抬手撸开许洛的头发,去看他的表情。
许洛明显偏了偏头,有些抗拒,但眼神依然淡漠地看着他。
你真的不记得了也挺好。林濮叹息道。
五分钟后,走廊传来了一阵鞋底磨擦地面的尖锐声音,显然是有人在奔跑着。许洛和林濮都不约而同看向大门,只听得那声音越辣来越近,直到门口停住。
对方在交集的奔跑过后,还克制地敲了敲门。
林濮站起来,道,请进。
大门大开,许洛从林濮手臂和腰间的缝隙处,看见迎面进来的神色震惊的男人。他从那个缝隙里,同样在看着自己。
许洛。他声音颤抖着几乎接不住,缓缓向他走过来。
许洛眉头一紧,拉了一下被子,往墙角缩进去。
许洛。顾年祎又叫了一声,他眼圈在走过来的那几步里变得很红,鼻涕倒是率先流了下来,他单膝跪到床上,神色从紧张变得哀伤,俯身过来就要抓他的手臂。
林濮刚想提醒他不要对许洛这样,许洛却没有抽开手,只是警觉又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许洛?顾年祎第三声明显带着不安的语调,他手从许洛的手腕滑下,继而攥住了他的手。许洛明显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越矩动作吓一跳,手也跟着不自觉往回一抽,但没有抽开。
他满脸疑惑看着顾年祎,似乎感觉得到顾年祎对他的在意,又因为面前人的陌生不那么自在,顾年祎现在的样子有点狼狈,他的头发也没梳得利落,凌乱挂在耳侧,而鼻涕眼泪的也都这么在脸上,和他的外观给人的感觉不太符合。
顾年祎控制不住,他吸吸鼻子,只能从一旁的柜子上给自己抽了一张纸擦拭整理一下自己。
林律师顾年祎侧头去看林濮,他他怎么了。
来的路上没有人和你说吗?林濮道。
顾年祎回忆了一下,好像有人说了,但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似乎在说许洛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之后施量宇出现后直接威胁医院不许报警,还说自己是许洛的家属。
顾年祎越想越后悔,前几天许洛几乎一刻不落和他联系,虽然对他的忽然离开一开始还是怀疑,现在只能后悔自己的放松警惕和不去追问。
林濮道:他前几天企图自杀被救,之后因为签署过MECT的治疗协议就独自入院治疗,治疗完成后丧失了一部分的记忆,然后被施量宇带回了住处。在医院时打过电话给我施救,我马上就通知了海潭和黑溪的警方。之后你们就找到了许洛的位置。
他为什么可以在不经家属同意的情况下擅自进行MECT治疗?顾年祎问道。
林濮耸耸肩膀表示自己并不知情,他抱着手臂看着顾年祎淡漠道:我怎么知道。
他带着审视的目光冷笑了一声:还有,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是准备哭给谁看?许洛还是我?
顾年祎吸了吸鼻子,粗暴地抹了把脸:你现在不用来指责我。
这句话把林濮的火一下点了起来。
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指责你指责谁?!林濮抬手重重的推了一把顾年祎,把他推得一个踉跄,并继续骂道,就是因为把他交给你他才变成这样的!不然好好的他为什么要选择做这歌个治疗,为什么要选择忘记?
林濮冷笑道:也是!既然你照顾不好他他也忘记你了,回头我就把他带回去,你别想再碰他!
顾年祎愣在原地接着拼命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
那你说是怎么样!你进这个房间开始我就在忍你了,你说了保证会照顾他的!但是回头就忘记了我交代你的话,我真的想知道你究竟给他带来什么样的痛苦才让他想孤身一人来海潭治疗啊!林濮喊道,你他妈是不是人啊,顾年祎?
我不知道顾年祎仍然疑惑,抑制不住声音中流露的颤动,我和他没有怎么样,他之前也很正常,没有表现出任何对我有抗拒的意思,我们明明在一起很好我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他有这样的想法,我比你还想知道为什么。
做错什么都不知道林濮气得把他肩膀一扭,向着门口的方向用力去推,你他妈给我滚!立刻消失,别出现了!!!
等一下,林律师!
许洛喊住了他。
林濮单手揪扯着顾年祎肩膀上的布料,一脸怒意转头看着许洛:
许洛顾年祎声音像蚊子叫,他看见许洛直勾勾看着他,又开始害怕和他对视。
林濮说的对,如果是因为自己去治疗,就是他没有照顾好许洛,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也想不出许洛为什么要去治疗。
但如今唯一的现实就是,许洛看着他的眼神就是看陌生人的眼神,他真的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忘记了很多事,他们相处的这大半年,他们所有的感情所有的经历,那些被小心珍藏着的亲密过往,往后都可能只有他拥有全部了。
你叫什么?许洛道。
顾年祎看着他,撇开林濮拽着他的手,又重新走到他的床边,弯下腰道,我叫顾年祎,你有印象吗?我是
许洛摇摇头,笑笑,抱歉,感觉有一些印象,但不是很深。
等等,你对我有印象?顾年祎马上激动起来,那么,你还记得什么?
都是些零碎的记忆,我记得我们一起爬楼梯。许洛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你让我别跟着你,你说我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