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她其实认识周鹏,本来都是夜店玩得开的几个人,谁大概都知道对方的底。周鹏这个人常常出现在她玩的那片区,一晚上明码标价,只要稍微打听打听什么都能知道,没和葛琳搭在一起之前,身边的富婆流转得极快。而让韩露露觉得有意思的不是这人怎么样,而是她有一天悄悄看见了周鹏和葛琳的聊天记录。
这让她非常震惊。
葛琳在周鹏面前,和在他们面前的不太一样。是韩露露看见都惊奇那位女强人怎么也是个恋爱脑的程度,又黏糊又腻歪的对话,看得韩露露兼职啊要反胃。
原来大老板私下里也是个倒贴的,韩露露想。
有天韩露露就醒悟了,周鹏和葛琳的关系不就是她和葛琳的关系吗?她这么讨厌葛琳却仍然能对她言听计从,甚至还有点说不清的迷恋。
隔了几天,葛琳让她去做个鼻子,说她的鼻内支架太明显了,已经有人在网上议论了。韩露露想着我人气那么高吗,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这热衷于议论我?实际上只是葛琳单纯看得不爽罢了。
有阵子她也开始迷茫,我到底是为了自己在变化容貌,还是在为了葛琳?
结果好事不光顾,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的鼻子也做坏了,韩露露听说如果养不好,可能鼻子会彻底坏死塌陷之后就崩溃了。
她真的很难想象,自己年纪轻轻,就要面临一个没有鼻子的风险,她会彻彻底底变成一个人人厌弃的丑女。
葛琳依然不让她去找美容院诉讼,是因为会给公司带来麻烦,心灰意冷之下,韩露露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一个学弟。
称为备胎合适不过的男孩林从是她大学时候就对她关怀备至的男人,韩露露知道他最近刚换了一份工作,薪水还不错,如果问他借点钱的话对方肯定会把自己的积蓄全给她。果然听见韩露露的遭遇甚至还拿来一部分的钱准备给她治病,还说知道韩国的整容技术好,他想再攒攒钱,他们可以想想办法去韩国弄嘴唇和鼻子的事情。韩露露感动之余,那些带着罪恶的思想一点点占据了她的脑子,开出了惊心动魄的花来。
她可等不及对方攒钱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韩露露告诉林从,自己想从葛琳那边拿一笔钱,就用周鹏和她的关系威胁她。
关系曝光之后,葛琳的形象也会崩塌吧。她苦心经营的形象这么结束,她肯定不甘心。韩露露道,我有个计划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帮我?
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韩露露坐在审讯室内低着头,她今天没有化妆,半张脸都是肿胀的,嘴角边的疤痕比顾年祎想象的还要明显,视频我拍了几个,但因为没有发出去早就被我删除了。
她的头发垂落了一缕,有意无意地遮了半边脸,看起来很憔悴:
你策划了这个计划,之后和林从一起实施完成,是为了用这个假冒的视频威胁葛琳,要她的钱财。顾年祎绕着审讯桌子走了一圈,你们之前的计划实施得不错,拍了视频,也没有人发现你们,按照原计划你继续回到酒吧和你的朋友们玩,而林从假扮成你的样子把周鹏送回去,之后林从知道葛琳周末这个点应该在办公室,想趁着没有人去接近她和她谈条件,而你欢欢喜喜在准备等着林从电话时,他却给你打了个电话,说了葛琳的状况。
嗯。韩露露目无焦点地点点头,他开口就是,葛琳被人绑起来了,葛琳要死了。我以为是他和我开玩笑,然后他给我发了视频,我发现,他说的都是真的。然后我就害怕了、慌了,问他到底是谁做的,是不是葛琳的丈夫?我们要不要报警?
我就和他说,这不是我们做的,我们慌什么。韩露露笑笑,我冷静了一会就忽然想通了,我说,我怎么那么开心呢。
顾年祎冷笑一声:你们看见人被折磨成这样竟然觉得开心?
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在这里说我们,我表达的都是我当时的真情实感韩露露低着头说,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人我没碰过,你们不能说我杀人了,就算是也是林从去的,我只是说了个威胁要钱的计划而已。
顾年祎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把几张打印出的口供放到人面前,拿了印泥给她:你有没有罪,法院会判,不是我说了算。
我没有。韩露露斩钉截铁道。
从审讯室出来,顾年祎两条笔直的长腿来回迈动,走出了风一般的步伐。
去了一趟李邰的办公室汇报案情进展,又重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内。刚进去就听见孙城明在嚷嚷:这案子结案怎么结啊
该怎么结就怎么结。顾年祎拿手中的资料团起来敲了一下他的后背,坐到了位置上。
哎,你和韩露露谈完了?怎么样啊?孙城明道。
还能怎么样。顾年祎说,他们所有人都认为自己三无,没有杀人、不会认罪、没有错。
那葛琳怎么死的?自杀啊?孙城明气道,荒谬。
他的位置正对着白墙,顾年祎坐下来,脑子空空的,想,是不是真的结束了。
奇妙的案件。
开始于《自我终结的72小时》。
葛琳生前的最后一个作品,因为直播的取消,和案件未清晰和明了,恐怕在社会上引起恐慌的情绪,所以视频暂时性被下架了。
林从那天在审讯过程中再次提起,顾年祎就想到,那个视频最终葛琳出现的样子,她张大了嘴嘴里被塞入了支架无法闭合,唯一的区别在于,那是被美化后带着些许美感的一部作品。
而他看见的现场要恐怖一百倍。
正如他一开始所想的一样,这个案子不可以被称为是团伙作案,也很难说到底该被定性为蓄意谋杀还是意外。
这中间的关系和因果,换哪个来都可以辩证很久。
死亡是最终的结果,葛琳死了。但每一个人的目的都不同,要钱、或是纯粹的威胁,都不是故意想让她死,这些因素被加在了一起,是食物最后烧熟的那一把火。
然而,李昂制作了视频的脚本,让葛琳在死前完成了一部叫做《自我终结72小时》的作品,这个绚丽的开端,没想到才是真正的死亡预言。
李昂没有完成的,最后一个走入房间的林从为他完成了。
巧合是严丝合缝的,让葛琳的死变成了一个注定,而非偶然。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死亡的方式透露着一种宿命般的诡异,像是一部有始有终的默剧,荒诞又黑色,仿佛葛琳用身体完成了最后终章,可能很多未来知道案情的人,会在层层美化之下,让它变成了悲剧诗篇的结尾。
可事实上,因为它并非一部杜撰的悲剧,也不存在任何的美感,这是最恶劣肮脏的犯罪,每一个人的内心都在那小办公室内被无限放大,像条条毒蛇吐着贪婪的信子。
案情明了之际,因为公众人物的关系,民众的情绪高涨,要求司法的公开透明。顾年祎想过如果这是平常的案件,一旦公布出去,是否是他们想去引导的正确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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