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祎掀起眼皮:现在他人呢?
看守所拘着呢。孙城明道,怎么,要提审他?
嗯。顾年祎把东西放回他桌上说,我想问他点话。
黄毛穿着看守所的蓝色背心,蔫蔫地打了个哈欠。
他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过错,这样的人,最早在顾年祎看来,是坏到了骨子里,恨不得给他来上两拳清醒清醒。
如今,他见得多了,愤怒完了,对着这些人剩下的只有悲哀。
顾年祎保持着自己挺拔的身子,前倾身体靠着桌面,道:钱小苟,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自己。黄毛和第一次见一样无所谓地蹬着腿。
我来也不是问你什么,就想知道你过去十六年是怎么过的。顾年祎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靠到后面的靠背椅上说,能和我说说吗?
黄毛听见他问题的时候,目光有些微微的呆滞:警察,来找我聊天的吗?
聊聊,无所谓,我今天正好有的是时间。顾年祎好像真的无所谓,他从自己的兜里摸了根烟叼上,黄毛看见的时候,盯着他的手。
要吗。顾年祎从嘴里拿出来,走进他,放到他嘴边。
黄毛张嘴,叼住了那根烟。
他眯着眼,在烟雾之后看着顾年祎的脸,笑道:警察,像你们这种天之骄子,懂个屁。
他抽了一口,道:我十岁跟我哥去网吧上网,看香港黑帮片时,我就想当混世魔王大英雄。我十二岁就逃出村里,一路坐了三天公交去了南方想去打工,当时哪儿都说我年纪小,不要我,怕被查出童工。
他顿了顿:就只有我哥要我。
他拍拍自己胸:我昨天进局里的时候,我真是很激动,很兴奋!我觉得自己终于他妈干了件人事儿了,我浑身都跟电影里的人一样,我身上带血,我发着光!
顾年祎喝了口水,自己又从烟盒里拖了根烟:你那是磕大了。
黄毛道,你真不懂。
如果你的杀人罪名成立,确实因为法律对未成年的保护,不至于判死刑。顾年祎手指捏着烟,在桌上轻轻敲着,但你想过,你帮他背罪的那个人,他在牢外逍遥快乐,偷了你十来年的人生吗?
什么啊。黄毛笑笑,听不懂。
你父母的样子还记得吗?顾年祎话锋一转问,你被抱走的时候,是几岁?
黄毛一愣,他的上牙磕着嘴唇,似乎震惊在他的这句话里。
你知道,全国公安现在联网,失踪人口的比率大大下降,要找一个人,不是难事。顾年祎看着他,道,你不是孙悟空,你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从一开始就有和这个世界联通的纽带。你也不需要为谁卖命,你可能不是钱小苟,你有自己的身份。
黄毛没有说话。
我再问你,你的名字是谁取的?顾年祎说。
真是我自己取的。黄毛抬手抓了抓头发,他手上拷子,看起来有些不便利,我想有钱,我又跟个狗似的,就叫自己钱小狗,后来我哥
他顿了顿。
似乎本来想说,是他哥给改的,但嘴开开合合,只露了个嘴形。
你哥?顾年祎手指交缠,继续。
别套我话了。黄毛说,你说的话很诱人,但我听不懂,就是我杀了那娘们,你们抓我没错。
室内长久的沉默后,顾年祎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
他站起来,看了眼时间,准备走了。
他问不出什么,呆在这里也没有意义,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两个看守所的警察走入准备带走黄毛,黄毛忽然对着顾年祎喊:警察,你真的能帮我找父母吗!
顾年祎侧头去看他,带着一丝苦笑道:你也说了,我是警察。
他关上了门,重重吐了口气,目光阴沉下来。
回到局里,孙城明问他有没有问出点什么。
没有,嘴很硬,什么都撬不开。顾年祎坐下来,灌了自己一杯子的水,瘫坐着放空自己,事情一茬接着一茬,什么时候是个头。
多数时候,没有头。孙城明一只手凌空捻着,当你完成了这件事时,它会继续牵扯出你根本不想看见的东西。
顾年祎长腿甩开坐着,正想说什么,他电话响了。
他一看,又是许洛。
下午以许洛挂电话结尾,两个人不欢而散,这个点也不知道又要干什么。
顾年祎接起电话有气无力说:又怎么了。
顾年祎,我现在要去办一件事,不管你忙不忙,你都给我抽点空出来。许洛在电话那头,语气急促道,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现在来一趟酒吧街附近,请你尽量监控我。
什么?顾年祎愣了一下,下意识站起来。
我会一直开着手机。许洛语气微微颤抖道,我觉得,我和真相很近了,你信我一次。
第37章酒吧
顾年祎下意识勾起座位上的衣服,把刚回座位的谷新新吓一跳:天呐,这个点干什么去?
你还在警局?许洛显然听见了声音,在那头问。
是。顾年祎道。
好吧。许洛道,我现在在去酒吧街的路上。
我过来也可以。顾年祎快步走动:不过你得和我说一下发生了什么。
许洛吸了口气,道:行,长话短说。
我在追踪一个人,这个人今晚要和我见面,我和仇虎都觉得他可能和酒吧案有关。许洛说,我知道那天抓你的叫雷哥的人今晚不在,所以他周围的眼线没有那么多。仇虎会在自己酒吧接应我,这是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套出他口中的实情,如果证据确凿的话你们可以实施抓捕。
哈?顾年祎停下脚步道,你消失的几天,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