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窦惊澜,生气得根本不像他。
江汜伸手想摸摸他的眉头,告诉他别生气,我没事,但手指只是穿过一片虚空。
紧跟着,收拾好记忆的他听见远处荡平一切的轰鸣。
他听见一破碎的呓语,顺风刮进他的耳里。
那是几句简短的诗。
江汜沉默着听完,站在原地仰起头,为那个古旧的灵魂行一个不知多久的肃穆礼。
*
他在出去的时候遇到了困难。
这个精神世界总归是一的,所以江汜离开时自然地受到阻碍,意识形态消散,本能却依然存在。
非人类生物的留存形态让江汜羡慕。
这里已经没有黑色的一角,和旋转对撞的情绪。
没有让他可以拿来用的东西了。
江汜试着拍拍恍如实质的边缘,感觉自己已经听到外界的声音。
他看着手里的记忆。
这玩意儿自始至终没和他融到一起去。
江汜试着放开它。
那些记忆在他没来得及阻拦的情况下飞速离去,带着一股你放手了是吧,放手了就说明你不要了那我走了!的意味。
他接着在无法反悔的情况下,猛然跌出这里的世界。
在外面的曲迎哲和窦惊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江汜陷入沉睡,一切生命体征却都良好过了头。
江沚把人赶出病房,放回自家别墅派人照顾。
不要再占用她的医学资源了,这么健康,醒来是迟早的事情。
在一离开的那天,曲迎哲感受到那个恐怖的爆炸,仿佛灵魂的黥刑,死死楔进他的灵魂。
那是对非人类的警告。
他的脑子被人拿勺子搅了一下似的,随后恢复了正常。
至此,关于一所有的重要记忆被抹去。
*
冬季即将结束时,江汜总算清醒过来。
他状态奇怪地下床,麻木地收拾好衣服,拉着箱子买好票,踏上去往汕城大学的高铁。
江汜不知道自己什么念头,只是凭本能记得那里有让他安心的气息。
他的记忆被强制截胡。
他的意识并不明晰。
他做事全靠本能。
江汜想起来自己该去上学,现在很晚了,该去宿舍。
他下了高铁已是深夜,校园里空无一人,门卫大爷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他,摆了摆手:你怎么半夜来,还带着行李?
江汜恍若未闻,单手撑过栏杆翻了进去,接着把自己另一边的行李从中间拽进去,姿态娴熟,看得门卫有些高血压。
他抵达宿舍,随意地按两下密码,门应声打开。
江汜把行李箱随手一放,踢掉鞋躺进被子里。
潜意识告诉他,他要等个什么人。
可他暂时想不起来。
在第二天一大早,那个他要等的人走进宿舍,打开了门。
*
所有的记忆像回巢群鸟,依次找到相应的位置落下。
江汜看着窦惊澜的脸,看了会儿便略微困倦,见窦惊澜还没醒,重新合上眼。
睡意回笼,这次他睡得格外香甜。
等到再醒过来已经大中午,alpha的信息素被饭香味掩盖,他从床上坐起来,对上屋里的落地镜。
痕迹到处都是。
江汜挠了挠后颈,在衣柜里找不到高领衣服,最终找了件卫衣穿好。
出去的时候窦惊澜还在厨房里,江汜打开厨房门被饭香味扑了一下,接着看见对方在盛汤。
那人放下碗,走过来把他几根翘起来的头发按下去,说:醒了?
江汜看着他,亲昵地贴了一下他的脸:这不是废话吗,当然醒了。
他想起来的东西挺多,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问起,捡了一个他最在意的,自然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佯作威胁:窦惊澜,问你几个问题啊,必须回答。
窦惊澜:?
江汜:你给我的信还记得吗。
窦惊澜本能地向前回忆。
片刻后,他意识到江汜恢复了记忆。
他的表情有点奇怪,江汜说不好那是高兴还是激动,毕竟在窦惊澜脸上,这些表情都不多见。
直到他被捧着脸堵住唇,感受到对方颤抖的舌尖。
江汜有点内疚,他把人忘了这么久。
但他也不想道歉,他那时候虽然被一挑拨了情绪,但内心肯定还是不舒服的,不然也无处挑拨。
在这种事上,他承认自己小气。
他按着窦惊澜的脸把人按开,重复道:回答我。那封信。
窦惊澜和他贴得很近,鼻尖顶着鼻尖,说话时呼吸就喷在他脸侧,红着眼睛低声说:它连那个都拿回来了?我明明扔了。
江汜:什么?
我扔了,和当天的厨余垃圾一起扔楼下了,窦惊澜声音有点堵,没想给你,就是一堆混账话,写完我想撕,又不想再看见,干脆扔了。
江汜想想也知道是谁搞的鬼。
那时候用回忆拖住曲迎哲,从研究所出来把信放回去的举动,只有一干得出来。
江汜身体仍有些软,发情期之后倦懒的神经让他时刻想和窦惊澜贴近,他嗅来嗅去,闻到他身上一直留存的青柠味儿。
他自己笑了一下,感觉当时自己像神经衰弱似的疑神疑鬼:哎,我当时,开学的时候撞见你和郑悔在操场,那次又是怎么回事?
窦惊澜:开学?
江汜放松地向后靠着流理台,扣着他一只手,和他十指相贴:嗯。
窦惊澜想起来了:他那个时候在等那个占据你身体的东西回来,但没等到,坐那里很久了,站起来腿麻,我路过,出于礼貌扶了一下。
他不知道江汜误会过这么多,倾身过来吻他的耳朵:还有一个不用你问,我告诉你。
江汜觉得痒,向后躲了躲:嗯?
我离开你是因为我的腺体成熟的很早,早到刚刚分化就闻到你的信息素味了。
他的声音低而热烈,摩挲着江汜的后颈。
那上面仍有未褪的吻痕。
我自控力太差,而且信息素水平一直不稳定,调整了很多年,不然根本没办法和人群居,和你也是。
但那时候就是像天塌了一样。
江汜想明白了,说:我妈怎么比我还向着你呢,到底谁是亲生的。
窦惊澜定定地看着他,把他耳边的额发向后拂过去,说:她非常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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