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清干脆把电视关掉,悠然地说:那我给你补补课吧,你看着也方便点,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我看你挺好奇。
江汜欣然同意,抱着腿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好啊,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听着,感觉挺长。
江文清点头。
江汜想了想,又补充道:哦,对了,别靠我太近,闻一会儿还好,闻太久你的朗姆味儿要把我熏晕了。
江文清扔一个口罩在他脸上:自己戴好,臭小子还没成年呢闻得到什么朗姆味儿,诓人倒是有一手。
江汜摊了摊手:那我希望自己永远不成年,酒味儿真的很难闻,我不会也是什么酒的味道吧。
江文清看着他嫌弃的表情,没辙地笑。
*
信息素的味道都是天然的。
可以是花的味道,可以是木头的味道,可以是冰雪的味道。
但不会是油漆的味道,不会是塑料的味道,不会是火锅的味道。
不会是灰烬的味道。
也不会是酒的味道。
但江文清的信息素天生是朗姆的味道。
这明明不该发生的,但当时的江家没太在意,反而认为这是江沚的孩子的特殊之处。
看,这是从未有过的味道。这一定有什么奇特之处,只要十六岁往后,不行二十岁往后,这个特别之处一定会被找到。
可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这个错误原本不会被发现,直到江文清十六岁,开始闻到各种各样的味道。
非自然的朗姆信息素状态十分异常,江文清自十六岁开始,间或性产生严重的排异反应。
接触的越多,排异反应越严重。症状可能是头痛眼热、晕眩、呕吐等,无法靠意志力控制,也无法靠抑制剂阻隔。
一开始还可以隔离,后来他身边只能有beta。任何成年的alpha和omega对他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只要接触到空气中残留的一点点他们的信息素,皮肤就像从酷暑来到寒冬,汗毛都根根竖起,接着麻痒,抓挠无法缓解。
以至于一个周期过去,江文清每每恢复意识,看到的都是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和远处畏惧的beta护士。
到后来,他开始失明,失聪,失去感官。
很快,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吃着吃着饭,勺子捏断,筷子弯折。
他感知不到了,他连自己用力大小都不知道了。
江家寻遍原因,最后在胡峥身上找到了答案。
当年联姻时,婚检报告作了假。
胡家为了拿到资源,把胡峥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棋子,啪嗒扔了出去。
胡峥是个劣质omega。
他的基因原本不可能生下孩子。
这一切的错误都是这么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江文清看不见之后,变得尤其敏感,易怒,他连自己的脾气都无法控制,主动在还有正常意识的时候申请呆在为他建造的、严密的圆形舱室里。
那是他独特的昏暗病房。
江沚在夜里会毫无征兆地流泪到惊醒,她找不到能做的事,只能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像个废人一样,在家里的转角都会因为失去平衡能力而撞倒。
而她站在舱室外,只能看着把身上信息素消毒得干干净净的beta走进去,畏惧地放下吃的,步伐很快地退出来,像看见什么怪物。
江沚这时只能庆幸。
江文清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听不到畏惧、害怕、谩骂,和质疑。
这些江沚一个人听就够了。
那时候江汜只有八岁,不能和江文清自己的哥哥待在一起,总会吵嚷。他上下学看不到妈妈,也看不到爸爸,只有魁梧的司机等着。
江沚分身乏术。
后来考虑到胡峥并非对孩子很坏的人,虽然得知真相后江家要求退婚,而他也是身不由己,没有办法退。所以胡峥主动要求抚养江汜。
而江沚自己去读博。
她硕士的研究方向就是信息素详细分类的宏观理论,根本没有读博的意愿,但为了接触到江文清这样的病例又重新回到了学校。
割除腺体的方法江沚也想过,但江文清是个评分极优的alpha,割掉腺体会导致他的免疫系统各方面发生紊乱,引起脏器衰竭、极有可能意外死亡。
更何况割除腺体是违法的。
江沚在博士时改为研究alpha的信息素水平的稳态与波动,终于有了些许突破,并且通过各方论证结果是对的,拿到科学界一个权威奖项的奖。
这意味着可以让江文清的信息素水平通过人为控制地下降。
当江文清接种完六剂疫苗,身体素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时,他依然畏惧拿着存着alpha信息素的罐子走进来的护士。
护士把它打开时,他害怕得无以复加,指甲都因按住墙壁而发绀。
瓶子打开后,他才愣住了。
因为那信息素味道让他只是心生厌烦,他能闻得出那是猕猴桃的味道。
就像、就像
就像普通的alpha和alpha信息素对撞的感觉。
带着一点清新的气息,让他控制不住地捂住了双眼。
那是江沚看见江文清第一次哭。
江文清渐渐失去感官的时候没哭,被限制在这个牢笼里时依然没哭,好的这一天却哭得险些休克。
到身体进行理疗、补充营养、各方面机能确定完全恢复正常,江文清花了两年,已经十八岁。
江沚和他约好,让他出去环游世界。
两年内,江文清游历了三十七个国家,见过无数风景,闻到无数味道。
在海鸥的鸣叫里,在夕阳烂漫的湖边,在烫脚的沙滩上,他终于慢慢地脱离了从十六岁开始,就一直陪伴他的噩梦。
而他的弟弟也十四岁了。
很快就要十六岁。
他会回来,陪在江汜身边。
江汜不会有事的。
*
三十分钟后。
所以听到这里,我们应该知道,山云一开始的创始人是谁?
江汜听得快要睡着,口水都流出来一点,被他这突然一问惊醒,迷茫地仰起头:啊?什么?谁?
江文清拿薯片砸他脑袋:罗刃松,妈、妈、的、导、师!
江汜委屈地捂脑袋:你怎么这样,江女士怎么让你叫她妈妈,不让我叫啊。
江文清沉默下来,安静地看着江汜。
他刚睡醒,眼圈还有些发红,把薯片抱在怀里,拆开包装袋咔咔嚼了两个,还是不解气:怎么不回我话啊,偏心鬼,最讨厌你了。
江文清朝他的方向挪了两步距离,伸手摸他的头发。
没有平时玩闹,摸一下玩似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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