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皮肉都被一片片割开,肉花似地挂在伶仃的骨架上,却又因为止血及时,迟迟无法死去,只能终日忍受肉芽溃烂流脓的煎熬。
待到旧伤愈合大半,狱卒便会再次拿起凌迟刀,在他身上重复相同的酷刑。
无尽的折磨周而复始,终于迎来结局。
污血仿佛是最诱人的饵,玄鸟目射.精光,铁钩似的尖喙狠狠扎进他千疮百孔的身躯,贪婪啄食着他的骨血。
四周响起低低的抽气声。
大小官员们无不感慨而敬畏,想起了那个有关玄鸟的传说。
玄鸟百年一现,为国除害,只逢盛世而出。
果然是国之囊虫。
器宇轩昂的身影登临于铜雀台上,喃喃说道。
殷修明双眼死死地锁在那道身影上,纵然视野已经模糊,他仍旧看清了对方身后缓缓走来的人。
他与他并肩携手,睥睨天下。相视一笑,共享这大好河山。
普天之下,山呼万岁:恭贺新王登基
异口同声的祝福之中,没人注意到殷修明脸上惨淡的笑。
他回想起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
他的声名,他的王位,他的谢却。
全都没有了,全都成为了别人的。
这些东西他曾经唾手可得,但却急于用暴虐而卑劣的手段占为己有。过犹不及,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们越推越远。
直到失去,全都是他的自作自受。
商王陵中的镇魂钉与玉蝉,是他痴心妄想过的来世。
如有来世,他一定要早一点遇到他,一定要好好地陪伴他,一定不会伤害他,一定
然而这世上谈何如果?
他生未卜,此生顿休。
殷修明颤抖着合上了眼。
玄鸟一飞冲天,少顷后,嘹亮的凤鸣响彻九霄。
殷越和谢却站在台顶,目送着玄鸟归去,直到消失在茫茫天边。
这是神明的认可,是举国上下的众望所归。
殷修明的死,既是罪有应得,也是杀鸡儆猴。这样一来,朝中官员若是要尸位素餐,心里也得多掂量掂量了。
待到豫国一战打完,我扫清六合未来二十年,应当能成就一段清平盛世。
你又忘了,你现在是殷商的王,应当自称朕。
我能登上王位,你的功劳最大。我们相识于微时,最坎坷崎岖的路都携手走过。在你面前,我永远不会摆什么架子。
登基大典结束后,殷越和谢却回到别苑,相对而坐。
窗外悄然挂着一轮明月。金风玉露,洒下泠泠清光。
席间青梅煮酒。红泥小火炉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青烟顺着酒香盘旋而上。
雾里看花,如隔云端。
隐在薄雾后的人脸,面含姝色,笑意清浅,完美得如同虚妄,比大好江山还要引人折腰。
殷越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破开朦胧,攫住那人的轮廓。才好确认这不是梦幻泡影,而是只属于他的真实。
谢却捧住了那只抚在自己侧脸的手,牵起了一个带有默许、和鼓励意味的笑。
殷越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充斥着他鼓噪的心跳声。
酒汤沸腾,青烟止熄。良夜光景,遽然明朗。
谢却噙着一口清酒。
殷越倾身压了下去。
谢却仰起秀颈,迎合上他的动作。
殷越缓慢但蛮横地撬开他的齿关。
谢却微微张开唇,将酒水尽数渡到对方口中。
酸楚而浓郁的梅子香,在两人唇舌进退间,铺天盖地地弥漫开来。
谢却口衔着一颗青梅,以舌尖抵着,送入对方齿关之中。
轻薄的夏衫被很轻易地剥离,滑落到了地上。
殷越的动作因为急切和生涩、而略显笨拙。手忙脚乱间,他咬破了那颗圆润的果实。
酸味如同绝顶的刺.激,一下子唤醒了他浑身的兴.奋。
谢却半敛眉目,灵.活的舌.尖在对方口腔中扫过,轻轻一勾,圆润的梅子便翻了个滚,回到他口中。
小谢哥哥你,愿不愿意?
箭在弦上,殷越仍旧忍住了焚.烧的欲.望哪怕对方是他朝思暮想的爱人。
正是因为爱,他才会想和他做所有快乐的事。
正是因为深爱,他才要给他最大的尊重。他不会逼迫他做出任何违心的举措,也不想让他回想起有关这件事的任何不好回忆。
谢却半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上挑的眼尾有着恹恹的病态,眼睑上却铺满动情又动人的绯色。
他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握住了殷越。濡湿红艳的舌尖,缓缓吐出一颗沾有水光的梅核。
那是一个无声却又诱人至死的邀请。
如果是你的话,可以。
梅核滚落在地。
一旁纠缠的躯.体,于月色下开始开阖耸动。
初尝禁.果,不过如是。熬过青涩的前调,余.韵便是令人惊心动魄的干烈醇香。
夜短情长。
抵死的缠.绵后,是细水长流的宁静。
静默却并不紧张,只让人感到安心。
谢却依偎在殷越怀中,望着寒月低垂,忽然问道:
如果我真的喜欢王叔的话,你会成全吗?
殷越沉默了一下,诚实道:不会。
谢却轻笑了一下,翻过身,趴在他胸口,狡黠道:所以你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咯?
殷越捂着嘴,咳了一声,很想提醒他不要摆出这种姿态只会让他刚刚平息的气血再次翻涌。
他摇了摇头:我和他不一样。如果是我,我不会强迫你选择。
殷越解嘲似地笑了一下,可能我更坏一点吧,我会搜集出所有对他不利的证据,让他在你面前丑态毕露,然后证明给你看,我才是真正适合你的人选。
【就是让情敌气急败坏,从而让爱人心灰意冷,看清现实。】无常啧了声道,【这段位确实比渣攻高多了。】
他想起了原世界的结局。
悲剧的起因无非是误会,而误会的根源只是无可奈何的都在为对方着想。
自我的牺牲,献祭似的付出,除了让误会加深以外,并不能感动什么。
有话直说很难吗?很简单吗?
无常笑了笑。人有时就是这样,不在乎的东西,可以无法无天、撒泼打滚地索求,但真正视若珍宝捧在手心的,却永远顾虑太多、最难开口。
谢却半眯起眸子,如同每一个热恋期爱无理取闹的小情人,带着审视问他:那我死后,你会用上镇魂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