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辰缓缓驾车驶离小区,转入凌晨开阔空荡的街道:季家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感谢,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一定告诉我。
不用不用,我也谢谢您和奚野。
其实我想送你,也是有私心。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奚辰看着路面,顿了顿,季言礼闻言坐直了身子,认真地望着他。
奚辰说:我作为奚野的父亲,我万分感谢你对他的包容和帮助,但是,除此以外,季家教,他是对的。
季言礼怔住了,一时不知道是太困还是真的听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
奚辰低声说:奚野是对的,你们不应该在一起。他太危险了你懂我意思么?那个药的确有用,但并非保险,在我身上也有不灵的时候。等这件事了结以后,我想办法报答你,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他了。
季言礼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叔叔,我不会放弃他的,而且,奚野需要有标记的omega的信息素,这可能是安抚易感期最好的特效药。
奚辰混杂着责怪和欣慰地看了他一眼:虽然这话不应该我说,但你应该从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说这话我不全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奚野。如果你万一受伤或者我把话说绝一些,万一你死了,对他来说是比死还可怕的事情。你们分开,他还会有别的快乐,你如果死了,他就不会再快乐了。
没有万一。季言礼静静说,只要我们都尽力,就没有万一。
奚辰看着他浅色的瞳孔,有些微微失神,勉强微笑了一下:你比我想的还要天真。你以为我和他妈妈没有尽力么?你以为我们没有做万全的方案么?你以为我们的决心会比你们差么?我是过来人。走不通的。真的,走不通的。
季言礼默了一会儿,望着天际逐渐发亮的地平线,楼宇间的缝隙中逐渐升起浅金色的太阳,璀璨的光芒在城市里大片的玻璃幕墙上像水花一样跳跃迸溅。
叔叔,我签过我妈的病危通知书,三次。季言礼望着远处的晨曦,轻声说,医生说她活不过十年,但她已经坚持了二十年从统计和概率上来说,她早就死过很多次了。但我们都不相信数学。如果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她会活下去,那她就是那个万分之一。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会死保留两位小数的话,那就是不可能事件了。
季言礼笑笑,可能我们家都有些一根筋,遗传的。
奚辰没说话,过了一会季言礼突然急切地喊:红灯。
奚辰一个急刹,车轮堪堪停在停车线前,季言礼被安全带勒回椅背上,转头看向奚辰。
但是你得到了什么呢?奚辰没有看他,只是漫无目的地看着路面,眼睛里反射着刺目的红灯,你冒着生命危险去赌,值得么?如果他不值得呢?如果这一切都不值得呢?
季言礼有了一丝模糊的感觉,奚辰问出口的问题,好像不仅在问他,还在问一个已经死去的,再也不会回答他的人。
季言礼想了想,开口道:我没有看到阿姨的遗书,但我想,她应该会写,她不后悔。她猜到自己可能会死,甚至猜到了自己的死因,但那是她的选择,她不怪您,也不怪任何人,甚至不怪命运。
因为死亡不是错误,只是结果。
奚辰瞳孔猛地收缩,他转头看向季言礼,红灯在他的眼里跳绿,他几乎像是本能一样缓缓松开刹车,车子向前驶过路口。
猜对了么?季言礼笑笑,因为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写。
季言礼又说:下个易感期,我想陪他一起度过,他第一次用您研发的新药H,如果不成功,他真的会对以后失去信心,有我在,我想成功率会高一些。
奚辰叹气:看来我也说服不了你。
是的。
我能问问么,你喜欢他什么?虽然他是我儿子,但我有时觉得他挺不招人喜欢的。
季言礼微微睁大,心想真不愧是亲爹啊:真的吗?
脾气差,嘴硬,犟得跟牛一样,耍小脾气,心事重,还不说出来。他如果想的话,能把话说得很伤人。
季言礼仔细回忆了一下,若有所思:也是哦
奚辰原本死板沧桑的脸绷不住笑了:现在才意识到?是不是迟了。
但是挺招我喜欢的。季言礼也笑了,怎么说呢,我最近才发现,这么多年,其实是他一直在照顾我。我跟他在一起很放松,很自由。他没您想得那么糟糕,我也没您想得那么好。有时候我觉得,直到遇见他之后,我才有了自己。
奚辰的车缓缓减速,驶入逼仄狭小的老式小区,凹凸不平的地面硌得车辆微微震动,到处都支着晾衣杆,堆着废旧的纸箱沙发家电和破损的自行车,楼道里隐隐传来大声的洗漱和寒暄声,甚至是通宵营业的街坊麻将馆的洗牌声,鸡鸣狗吠此起彼伏。
奚辰开到再也进不去的地方,停下了车,车锁跳开,转头道:只能送到这里了。
谢谢叔叔,您也要保重身体。季言礼说着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又听到奚辰在身后说,其实我依然没有懂你为什么喜欢他。
季言礼哑然失笑:这不重要。
不过,我懂他为什么喜欢你了。奚辰和他招手再见,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脸上露出平和慈祥的笑容,因为你做到了我没能做到的事情
你给了他一个家。
第91章
调查局的结果还需要两周才能出来,但从奚辰给季言礼的留言来看,一切顺利,他们虽然认为奚野是易感期过激的Alpha,但尚未达到无差别伤人的高危程度,但是依然严正警告奚野严格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这次念在年龄尚小,且未成年A有尚未发育稳定的因素,暂且从宽处理,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尽管奚辰是愿意帮助季言礼的,但奚野却表现出了完全的抗拒,在调查局走后,奚野又回到了对季言礼冷暴力的阶段,闭门不见,所有社交软件全部拉黑,整个人凭空蒸发。
原先在学校,季言礼还可以去他班上找他,但现在奚野不再上学,他更是一筹莫展。
任景秋也很无奈,摊着手,一副非常真诚但爱莫能助的模样:学长,我可以帮你开导开导他,但是,你也知道的,他不听我的啊!他要是听我的我还能喊他奚爷吗!我是他亲孙子啊!我上次就提了一下你,我发誓,就一下,他差点把我扔出窗外!
季言礼心有余悸:那你还是不要提我了话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都做些什么?他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