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不要说了。季言礼皱眉,不顾胖子阻拦,大步走上去,拍了拍桌子,朗声道,越说越过分了!难道大家都闲着没事干么?不信谣不传谣,都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做什么?!
尚嘉愣住了,定定地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季言礼,他素白的薄外套下腰杆挺拔,消瘦清隽,脸颊下折起的立领齐整干净,浑身气场宛如皑皑白雪般清冷,如风平地而起。
他往人群中一站,就像把尖锐的寒铁利刃刺进了乌泱泱的人群中间,一刀两断,把周围混乱嘈杂的非议给压了下去。
你怎么还帮尚嘉说话呢?安静中,有人忍不住嘟囔着,平时不就尽看着他说你坏话了。
这不仅是他的事,也是老费的事。季言礼淡淡道,老费带了我们三年,不该被人在背后妄加议论,就算他有错,也是要在确认事实的基础上,而不是在这里以讹传讹捕风捉影胡乱揣测!有谁敢保证自己说的是真的,而不是听别人说来的,那你站出来让我听听,否则在这里难为尚嘉有什么意思?这件事跟他有关系么?
怎么跟他没关系!一个男生梗着脖子道,那不是他亲妈吗?
不错,跟他有关系,季言礼微笑道,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男生顿时语塞,卡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就散了吧。季言礼淡声道,把桌子椅子都扶起来摆正,又把尚嘉的书包捡回来递给他。
聚过来凑热闹的人群自讨没趣,都陆陆续续散了,尚嘉原地站了半天才伸出手,接过了书包,低声说:谢谢。
季言礼展颜笑了一下:应该的。
校贴吧里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原本老费和尚嘉都不是校内什么出名的人物,现在瞬间就成了八卦的中心。
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有的家长说自己就是宾馆的员工,曾经见过两人深夜开房,被认出来以后两人谎称是偶遇,立刻落荒而逃。
还有的家长说尚嘉在班上霸凌同学横行霸道,成绩还倒数,结果愣是稳坐班长的位置,也不知道他妈给了老费什么好处,现在算是知道了,那谁能比得过啊,要是送礼别人还能争一争,现在好了,直接爬床。
这事影响越来越恶劣,涉及师德建设的重大污点,学校动作迅猛,不仅当即对老费进行停职处分,还立刻安排专门工作组开展了调查处理,期间好几次有陌生老师把尚嘉叫出去了解情况。
还有传言说教育局专门派遣了相关人员对尚嘉进行心理疏导,但被尚嘉拒绝了,场面还闹得很僵。
又有传言说尚嘉他爸闹到了学校和教育局,扬言要将此事曝光到网上,有记者采访以后洋洋洒洒写了新闻稿,标题是骇人听闻的翰林高中老师竟以孩子前途相逼性侵已婚女家长!
校领导被上级追责,横江市教育局的干部和校领导拎着礼物登门道歉却吃了闭门羹。
季言礼在学生会听到的消息更多,据说尚嘉他爸常年家暴,但屡次拖着离婚冷静期拒绝离婚,尚母带着儿子搬出了家,婚姻名存实亡,但是法律上他们依然是夫妻,
尚嘉他爸在学校大闹特闹,抓着老费的领子打,几个老师都拦不住,老费没有还手,被打得鼻青脸肿,尚母哭天抢地,尚嘉咆哮着在校长室和他爸大打出手,混乱中不知道谁拎着烟灰缸砸了校长的头,校长捂着流血的头被送去了医院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惊天新闻,每天能在校贴吧被轮上十几条热贴。
舒敏在高三一班上任班主任的第一天,就撤职了尚嘉的班长位置,改给了季言礼,季言礼下课去找她说明情况,表示自己学生会的工作繁多,没有时间处理班级事务。
舒敏不耐烦道:有没有一点班级荣誉感?班级重要还是学生会重要?如果时间来不及,你就退了学生会,还有什么问题?
上任第二天,舒敏开始挨个找全班倒数的家长谈话,毫不客气,办公室里尖锐的批评声在走廊上都能听见,有几个妈妈出来的时候都在抹眼泪。
上任第三天,全班调整座位,原本的座位老费完全尊重大家自己的意愿,成绩好有优先选择权,如果对座位有意见也可以找他私聊。
虽然最开始麻烦得要死,差点把他头吵炸,想换座位的同学把办公室门槛都踩平了,最后确定下来的座位却自愿固定了两年多,每次考完试重排座位都只是微调。
舒敏这次直接大刀阔斧全部重排,成绩好的坐中前方,成绩差的全部滚到后排自生自灭。
胖子因为成绩中下游,立刻就被甩到后面去了,跟他分在同桌的正是贺子麟,贺子麟不服,大叫着:我要被挤死了!我坐都坐不进去!胖子一条胳膊占了半张桌子!这是谋财害命!
胖子涨红了脸把桌子往外挪,桌缝足有手掌宽:放你的狗屁!胖爷根本就没碰到你!
傅时新作为全班第二,被分到了跟季言礼同桌,他看到座位表以后一声不吭,长长的刘海遮着眼睛,瘸着腿把书费力摞在桌面上,招呼也不打,直接往里一埋。
全班怨声载道,恨不得直接造反,不少同学根本就不搬,拎着包站在走廊上大声抗议。
舒敏冷笑着找课代表抱来齐天高的数学卷子,每人三张,第二天要交,然后锁了办公室的门提前回家,拒绝交流,拒绝商量,拒绝抗议。
放学回家,季以禾在公交车上听说了这件事以后,立刻道:的确是这样,我们班的座位都是她安排的,根本不听我们说话。
季言礼又觉得奇怪:但你和陶莓,奚野,任景秋,四个人的位置从来没有变过。
但他们的成绩简直天差地别,陶莓稳坐全班全三,季以禾忽上忽下全凭心情好坏,奚野和任景秋吊车尾,他们四个坐得倒是开心,但绝不是舒敏排座位的风格。
季以禾细细想了一下,得出了结论:可能是她太痛恨我们了,希望我们自相残杀,死在离讲台最远的地方。
季言礼:
陶莓坐在季以禾旁边,细声细气道:是因为他们有钱。
有钱?
陶莓轻轻点头:姚然考试作弊,抄了语灵的卷子,之后姚然妈妈拎着东西去了办公室,结果舒敏只罚了纪语灵。
季言礼站在她两座位旁边,拉着高处的扶手,皱着眉头:还有这种事?
翰林严禁收贿之风,如果此事当真,他得想办法向校方举报,只可惜没有证据。
真不愧是她。季以禾淡淡道,就算现在你跟我说舒敏和校长睡过,我都不会惊讶。
季言礼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季以禾呜一声捂着脑袋,季言礼又道:但你们的座位是怎么回事呢?
季以禾咬牙切齿:肯定是奚野送礼了!
陶莓和她同时开口:我猜是任景秋。
季以禾扭头讶异道:小弱鸡!?他没这么傻吧!
陶莓抿着嘴低头不说话。
季言礼:应该也不会是奚野吧。
以他对奚野的了解,虽然他看起来花钱大手大脚,但对讨厌的人一分钱都不会给,与其相信奚野给舒敏送礼,他宁可相信奚野以下犯上把老师给打了。
那会是谁呢?陶莓露出困惑的目光。
*
季言礼一方面惦记着老费的事情,一方面想着舒敏受贿的事,走在校园里都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