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铃铛就悬在他脖子上,黑色的金属衬着脖颈愈发白皙,铃声细弱清脆,像浮在云端歌唱的鸟鸣。
在季言礼意识到以前,奚野的食指已经勾起了那枚铃铛在指尖把玩。
小季!楚老板的声音突然在楼梯上响起,你在楼上吗?他们说采购的书数字对不上了是怎么回事?
楚老板的头探出了三楼。
楚老板撞见奚野冷冰冰的目光。
楚老板迅速缩了回去。
楚老板大声道:小季!没事了!你忙你的!
啊,我没有在忙。季言礼急匆匆站起来,拍了拍奚野的肩,你再自己想一下,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然后不等奚野说话,他就一溜烟跑下去了,跟楚老板在楼梯上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跟老板道歉,老板看起来想跟他道歉。
等他找到了那张因为交接班漏掉的采购单,往楼上走的时候,却隐约听到三楼有人在说话。
季言礼本来是无意听的,但第一句话就如雷贯耳。
楚老板:那我怎么办!这书店再这么开下去不知道要亏多少钱!
季言礼:
季言礼心说完了完了,他就知道这个老板是个慈善家,这像天堂一样快乐的书店还没彻底营业就要彻底倒闭。
然后他就听到了奚野的声音,慵懒冷淡还带着一丝不耐烦:谁让你盈利了?
楚老板:???
季言礼:???
楚老板:小奚爷,我们图啥啊?你不知道书店有多烦,天天有人在这蹭着看书不走,书被看烂了也卖不出去,防盗系统还有问题,老有人偷书!更可气的是,一群学生在这当约会场所,叽叽喳喳谈情说爱一混就是一天开药房的时候可清净了!妈的从来没有人在药房里谈恋爱!
奚野又说:楚叔,让你开你就开么,这都不重要,又不是让你亏钱。
楚老板:奚爷的钱也是钱,我这辈子就没给他亏过钱。
奚野:那这不巧了,我这辈子就没想给他赚钱。
楚老板:
奚野听上去心情好了点,笑了声道:楚叔,你能不能想个理由,让季言礼一周来一次就算了,天天上班还不够烦的。
楚老板抓狂道:咱们讲道理好吧,他每天就上半天的班,拿的比全职的钱还多,还时不时就放假一周你要我怎么给他解释?他又不是个傻的!他打工那么多次早就开始怀疑我了,搞得跟我对他图谋不轨似的!
你没有啊,奚野低笑说,我有。
楚老板沉默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楚老板又说:小奚爷,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追人呢,不能像你这么迂回,你对他好他又不知道,你图啥呢?
又是一阵安静。
奚野淡声道:我图他高兴。
楚老板啧啧称奇:你这痴情劲儿简直像极了你爸当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季言礼站在三楼,黑色裙摆静默地垂坠下去,白色的蕾丝像是黑夜里盛开的花瓣。
楚老板哎哟一声,撑着桌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奚野,结结巴巴道:你,你铃铛呢?
季言礼把铃铛摘下来了,因为在楼下找单子的时候跑来跑去,太吵。
而且奚野似乎也觉得吵,否则怎么好端端去碰他的铃铛呢。
季言礼只看着远处的奚野,轻轻问:所以叫知书斋?
楚老板:知书斋怎么了?我可以走了么?
季言礼又问:所以你才是真的老板?
楚老板举起双手:别问我,我就是个打工人。我突然想起来我女儿放学了,孩子要紧,我去接人了,小季再见,小奚爷再见。
楚老板绕着季言礼从楼梯下去,脚步飞快逃离现场。
楚老板一走,整个空旷无人的三楼更加安静,隔着两层地板传来的一楼的喧闹声显得那样渺远。
奚野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学长,题还没讲完呢。
季言礼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无数纷涌的情绪像是堵在了他嗓子眼,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奚野。
这么生气啊,奚野挠了挠头,我承认你的工作服是我买的但是明明很合适嘛,其实你就算不穿,楚叔也不会说什么的。
奚野趴在桌子上,像个可怜的摇尾巴的狗狗:来嘛,你题还没讲完,怎么就忍心抛下我呢。
奚野黑色的眼睛望着他: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季言礼一步步走了回来,坐在他对面,感到手心里湿漉漉的都是汗,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深吸了口气,感到心头的情绪太重,出口又太轻。
季言礼说:谢谢你。
奚野的眼睛睁圆了。
季言礼:不管是书店,还是其他所有的事都谢谢你,我甚至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
奚野笑嘻嘻道:那你亲我一口吧。
死一般的寂静。
季言礼火速捂嘴恼道:不行!!
奚野很受伤:你三秒前还一副什么都愿意为我做的样子!
季言礼:这是两码事!
他满腔的感激之情都被奚野给一棒子打散了,季言礼无语地靠在沙发上,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光看到奚野穿着黑色卫衣,下巴搁在桌上,眼睛亮晶晶的,可爱得要命。
季言礼突然想到了什么:Lover酒吧呢?你也买了?
嗯,金店。
金店?!!
你不是说喜欢金子么?还在装修,年底竣工。
季言礼捂着胸口:那菜场呢总不能菜场也
还在谈。奚野撑着下巴,没那么快的,别急啊。
季言礼捂脸呜咽道:我不是急,我是想让你别买了。
那不行,奚野理直气壮,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