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他这一生多半是在被人倾述,也有这想要对人倾述,需要被人呵护、安抚的时候。
他想得眉头越发是皱了。
却见宗洲气定神闲地拿出一个掌心大的卷轴。
这人一句话不说,手一抖,就将卷轴展开。
凌浅定睛一瞧,这卷轴上画的是半人半鱼的鲛人,而此刻落在他眼里的,尽是一些交|缠连尾的姿态。
这凌浅脸色一红,我忧心产子,你怎么,又想着做这种事了。
宗洲经这一提醒,赶紧将卷轴尽数展开,道:是另一半,这卷轴是我问那鲛人祭司拿来的,他说这是供新婚的成年鲛人观摩的。
凌浅噗嗤一笑。
睨人一眼,说:真能是拿的吗?
怕不是凶人家,吓得鲛人献宝来的。
他很快留意起另一件事,新婚我们可以算是吗?
当然是,我们孩子都有了,宗洲拉拉他的手,等我陪你了却了太一门的事务,你可是答应要和我回逍遥宫补办一场婚典的,不许反悔。
我其实不怎么爱热闹,凌浅看着那卷轴上的鲛人肚子像个大西瓜,脸色略沉了沉,如果出去得早,我可不要挺着那么大的肚子给人瞧。
宗洲如今凡事都不勉强他,明明前几日他二人还为此兴致颇高。
可一听他忽然又不喜欢了。
宗洲只是笑意温柔,摸摸他的肚子,说:都好,我有了世上最好的道侣,才想着风风光光大办一场,不过重要的是你,你高兴才最要紧。
凌浅轻声问:会不会觉得我最近有些喜怒无常?
宗洲回得爽快:是孩子的错。
会不会认为我说话不算话?
是孩子的错。
那我如果变成这画上的大肚子模样,你会不会觉得我变丑了?
是孩子的错。
你这做父亲的,哄我就都说是孩子的错了。凌浅没忍住笑出了声,越是瞧这人说话一本正经,越是觉得逗得很。
他也学会了与人玩笑,道:我可是记得,你一月前就说孩子能听见了,还嘱咐我不许说他们怪,你倒好,说他们错处,张口就来,也不怕他们来日一出生就记仇。
那可不成,宗洲枕在他的膝上,将耳朵贴上他的肚子,好像能听见孩子说话的神情,道,是你我亲生的,就不能记仇。
哦?凌浅觉着温馨,轻抚着宗洲的发顶。
哪知这人,张口就来了句狠的。
小浅你是肯定不记仇的人,至于我嘛,宗洲骤然语气转冷,我看谁不顺眼,当场就杀了,一般不辛苦自己记隔夜仇。
凌浅不轻不重地一下拍在这人后脑上,语气凶巴巴地说:你不许吓他们,仔细他们一惊着,踢的是你,疼的是我。
这话一出口,腹中还真有了动静,也不知是哪一个小家伙,对着自己父亲的脸就打了一拳还是踢了一脚。
凌浅呼呼直喘气。
宗洲赶紧起身,用灵力安抚这不知道疼人的坏孩子,他有心做个严父指责一下,一时又不知怎么称呼好。
好些了吗?宗洲一抬眸,就看见了心上人好似委屈,又好似气恼的眼神。
他倏然就指着凌浅肚子,说:今日起,这个拳脚功夫厉害的就叫静静了,静静再踢你爹爹这么狠,等你出生,为父就牵一头牛喂养你,不许你吃你爹爹身上的口粮。
我身上?凌浅尚未反应过来这口粮说的是什么,眨巴着眼睛,又将人推了推,取名字随便也就罢了,你不许再吓他们了。
他责备完,想了一阵,忽然明白过来,养牛喂孩子用的是奶,他身上怎么可能会有!
你再把那卷轴给我瞧瞧。凌浅刚推过人,又将人往回拽。
为的是仔细看看方才没有注意的喂养之事。
我只顾着看孕后期的大肚子了,都没想到
这不看不打紧,看了登时全身汗毛竖起。
他一脸生无可恋地把卷轴甩到宗洲身上,是肚子会多大也不想了,该怎么生出来也不惦记了。
只忽然说了一句,早知道就说不怀了。
这图画得也太细致了,上身一对圆润隆起的,他很确认那不是肌肉。
这要是来日发育在他身上,不堪设想,更何况还要用这喂养,他此刻觉得这可比大肚子还难接受。
宗洲双手捂住他的肚子,道:可不能让小宝宝听见。
凌浅好似灵魂出鞘,愣愣地说道:一个叫静静,一个就叫宝宝了是吗?
小浅。宗洲瞧着他这委屈巴巴的神情,就觉得又可怜又可爱。
站起身将他往怀里搂了搂,温柔稳重地安慰道:鲛人不到陆地是不分男女的,咱们又不是鲛人,他们有的能力,我们不一定有。
是说喂养吗?凌浅回抱住宗洲,小脸在人腹肌蹭了蹭。
反正只要宗洲说不会,他就能信,这人稳重起来说的话堪比天道真言。
我不确定,宗洲一见他双手无力耷拉着,立刻提起他的手臂抱紧自己,就似在拾起自己碎落一地的说服力,但你若是真出了奶|水,不想喂,咱们一定也喂得起最好的,凡人富贵人家退|奶的法子多了去了,你放宽心。
这怎么放宽心嘛,凌浅嗡嗡的鼻音,撒娇一样好听,我刚怀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我就是觉得自己哪里都怪怪的嘛,心情怪怪的,身形也怪怪的。
唔凌浅忽然一声干呕。
他孕后每每焦虑过重,都会有此反应。
宗洲立刻拿出一包开胃的蜜饯。
你是百宝箱吗?凌浅吃了一口酸酸的梅子,反胃感顿消。
就见宗洲点点头,又喂他喝了一瓶蜜水。
我的宝宝怀了宝宝,我能带的,该带的,一件都不会少,我说放宽心,就不会让你有无措的时候。
宗洲给他拍背顺气,体贴细致,至于怪不怪的,我若知道谁瞧你的目光无礼,就下手挖了
凌浅赶紧捂住这人凶神恶煞的嘴。
宗洲眨眨眼,直接一道传音过来,这也是近乡情怯,你焦虑,在意的不是旁人,而是你师尊看你的眼光,放心吧,我顾念着你,不会挖他的眼睛。
这样不发出声响,就当孩子听不见,吓不着了?
凌浅皱了皱眉。
宗洲轻轻落吻在他眉心,用唇抚平他眉间的皱褶,道:好吧好吧,我以后对谁下手,都先问过你。
宗洲轻柔地移开凌浅捂嘴的手,亲了亲他因焦虑失了温度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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