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浅散发的威压平和,并非魔修那般给人濒死感,可眼前人却已是额汗涔涔,抖如筛糠。
不必害怕,我从不冤枉好人,你说实话,我听得出来,凌浅指尖捻住药丸,温声问道,你今夜也被安排巡视?为何穿夜行衣?你师从太一门哪位长老?
眼见这人不答。
凌浅蓦然轻笑一声,不急不缓地说:提醒你一句,你后颈上主人的烙印露出来了。
不可能,黑衣人倏然紧张抬手搓着自己的脖子,一脸不可置信地念念有词,不可能,我明明还没有
没有什么,凌浅威压骤冷,不如你把檀乐炼制的这颗丹药吃了,咱们看看反应,再慢慢回忆一下,让你背叛师门的主子是谁。
这是什么药?黑衣人面色惊恐地往后退。
檀乐立刻接上一句,自然是让人不敢不说实话的药。
凌浅步步逼近。
檀乐狠狠又给这人补上一刀,道:背叛师门的人,就该生不如死,你不思将功补过吗?
这话一出,黑衣人几乎瞬间脱口而出:是,是仙
蓦然一道白光闪现洞穿此人丹田。
出手之人迅速隐匿于密林。
凌浅立刻抬手一推,将保命的丹药送进黑衣人的嘴里,下令道:檀乐,运化丹药,我去看看是谁胆敢在我太一门行凶。
檀乐见他身形如风,转眼没了影,冲着他消失的方向大喊:师兄你现在不能打架啊!
第18章表里不一
那一声不能打架被凌浅抛得远远的,只当是说他灵力有损,打架怕是会吃亏。
但凌浅敢追,是自信这三日在叙花阁灵潭转化宗洲给予的灵力颇有成果,对战他心中已有计较的宵小之辈十拿九稳。
断崖凉亭。
月照孤松。
凌浅与亭中悠哉饮茶之人一照面,便运转周身七成灵力,凝气于指,一道剑气疾光突袭向此人丹府。
轰的一声。
尘土飞扬,临近崖边,落石无数,木制的凉亭浮于半空,丝毫未损。
烟未散,亭中二人已然对招百回,身形如风,影难捕捉。
只不过,一人招招致命,攻击不断,一人护身法宝,取用不尽。
待激战暂歇时,正是凌浅拔剑洞穿对手右肩,左手翻腕,一掌袭向此人面门。
霎时灵光大作,生死只在一线。
为兄认输。青衣道人双手举过头顶,掌中最后一件护身法器应声而落。
凌浅拔剑利落,抽出一道血瀑,冷眼俾睨此人,道:我好意允准少盟主在太一门养伤,你却横行无忌,诱我门|徒,不怪我给你伤上加伤了罢。
这恶徒正是数日前因伤赖在太一门的仙盟少盟主谢思渊。
谢思渊按住新伤,旋身飞离凉亭,待脚踏实地时,已然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凌浅紧随其后,信手一挥,便将那凉亭完好无损地搁到崖边松树下。
谢思渊虚喘着气,抬头瞧着那被保护得当的死物,脸色愈加苍白,道:你倒是待你师尊真心,就连,连这有他题字的亭子,都,当个宝贝。
岂止是师尊题字,此处简直就是师尊从前最爱对月独酌的地方。
谢思渊与凌浅一同长大,五年凤梧山,五年太一门的住着,该是清清楚楚他不会在此地大动干戈,方才装模作样在此饮茶。
可凌浅出手果决,再看这完整的亭子,便知他功法正如外界所传,已然大成。
眼见凌浅不搭腔。
谢思渊自说自话:他也把你当个宝贝。
凌浅凤眸微阖,一道冷厉的余光瞥向这人。
谢思渊迎上目光,就似炮仗点了火,登时噼里啪啦,话都激动起来。
为兄说错了吗,人人都视你如珠似宝,我也一样,你儿时尚且与我青梅竹马,哥哥来弟弟去的,可自从你和你师尊学了什么清心寡欲,你可还正眼瞧我一眼。
凌浅打断这人叙旧的话,淡漠开口道:不提从前,我也不会让你死在太一门的地界。
谢思渊单手撑地,直起身子,双目一瞬有光。
凌浅却是冷言道:你是还没在那小弟子后颈留下印记,但他贴身衣衫的领子上,清楚有你仙盟的纹样。
我不欲知晓你与他之间的蝇营狗苟,但他死不了,你这脏事也洗不清,若你不想天明后身败名裂,就赶紧收拾收拾肖想我太一门的心思,滚回凤梧山去。
凌浅说完就将一道追踪符掷向谢思渊的后背。
正要转身离去。
却听谢思渊倏然自嘲冷笑几声,道:我脏事做了不少,你就干净吗,又是师尊又是魔尊,床|伴不见得比我换得少
凌浅回身,挥手一道掌风,耳光一般打在此人脸上。
谢思渊捂脸笑得更是猖狂。
忽然,就见这人将手插进自己肩上的伤口,指尖带出鲜红一片,抬手瞬间化作血雨落下。
雨声朦胧似人语,浮现在凌浅耳边,小浅儿还记得为兄一年前来求婚吗?
凌浅眉头一皱,眨眼瞬间,已然昼夜变幻。
还是这个断崖边的凉亭,不同的是,他穿的并非今夜的蓝衣,而是与眼前正坐在凉亭中的师尊一模一样的白衣。
这白衣袖子用金丝绣成云中仙鹤,出尘端庄。
而伺|候在师尊身后的凌浅,无论气质举止都似师尊的影子。
晚辈与小浅儿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家父以为我们早日结成道侣,也是在漫长仙途有个彼此依靠的伴。
凌浅闻声看向说话之人,就见一年前的谢思渊意气风发,身后带着十名仙盟子弟,个个手捧稀世珍宝。
他对师尊丝毫不留颜面的拒绝记得很清楚,而他此刻眼见的也正是自己的记忆。
幻术的可怕正在于此。
它不会凭空构造一个世界,只会趁虚而入,在人情绪不稳时,激发起他对这地方同时出现过的人事物较为深刻的回忆。
一旦陷入幻术的人沉溺于回忆,就有可能迷失自我,严重的甚至会昏迷不醒。
但大多数时候,幻术的操控者,是为找到对手一瞬的弱点,取人性命。
凌浅自觉清醒。
他心系师尊安危,但从不认为师尊真的身死道消,哪怕还有一线希望,他都会去寻找,自然不会沉迷记忆。
但很快,幻术操纵者就发现了他的苏醒,就在他眨眼的瞬间,变幻了回忆。
这回忆,并不是凌浅的回忆。
就见谢思渊满脸尊敬地再次出现在凉亭。
而这一次,凌浅没有跟随在师尊身边。
他身为局外人已然可以很轻易地脱离幻境,可他却被眼前二人吸引了注意。
掌门您情愿让凌浅去历练,也不肯成全有情人,可仙盟分布天下,晚辈要寻他,不也是易如反掌嘛,您这是,有意让我与他有缘相会,历练之时培养感情吗?
在凌浅眼中,师尊是无情无欲的存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有过激的情绪和表现,可这幻境里的师尊仿佛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忽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