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这场官司牵扯的内容就会更复杂,持续的时间就会更长。基金门事件还在闹着,他这边紧接着再来这么一出,就是要让辛兴文化前有狼后有虎,首尾难全。
何如许今晚本来不想上网,他努力告诫自己,不管发生什么都跟他无关。然而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过了大半夜,熬到凌晨三四点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问心有愧,没办法说服自己置身事外。
何如许重重叹息一声,打开灯爬起来,拿过床头的手机。
苏晋江的网络社交平台没有更新。最新的一条动态是前些天发的,底下的评论炸了锅似的翻腾,每刷新一次,数据就暴涨一截。点进去一看,热评都是骂的,而且骂得极其不堪。
何如许看得难受,有点儿如芒在背的感觉,就好像那些人辱骂的对象是他。他一刹那有种冲动,想用小号回骂那些骂人的人。他咬咬牙退出了苏晋江的页面,又去看同剧组其他艺人的。
唐宛然也发布了一条动态,只有短短几句话:
【旧日《霓裳》,重按歌遍。今日个,仙音法曲,不数大唐年。】
底下的评论说,这几句词出自戏曲《长生殿》第二十八出,题目是《骂贼》。
何如许被《骂贼》这两个字刺了一下眼睛,心里的烦躁更添了几分,丢开手机,到卫生间狠狠洗了一把脸。
对着镜子,何如许默念:何如许,别怂,别怂。你要出人头地,你要出人头地。不要有多馀的同情心,不要有多馀的自尊心,那是最肮脏的玩意儿。
每当内心彷徨失措的时候,只要对着镜子这样默念一阵子,他就能安抚好自己的情绪。
这一次也不例外。念了几遍之后,何如许觉得心里安稳多了。
是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人往上爬,就必定有人要被踩下去。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他只不过是这法则之下的一个求生者,他什么也没做错。
第98章
你怎么样了?
听见尉檀的声音,苏晋江心里登时就是一暖。
我还好。苏晋江顿了顿,想多说两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像个复读机似的又重复一遍,我还好,真的。就是
就是什么?尉檀立刻追问。
就是很想你。苏晋江轻轻地说。在别人面前他可以藏起自己的焦虑,但在尉檀这里,他掩饰不了,也用不着掩饰。
我正在找人帮我订机票,不过最快也要一两天以后才能回去。尉檀说。一个节目组的工作都是围绕他的,他再着急也不可能说走就走。
你的工作不要紧吗?苏晋江心情矛盾,巴不得尉檀马上回来,一秒钟都不要等,又希望尉檀暂时不要回来,待在安全的地方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过去。
我跟他们说了,家里人出了事情,不能等。尉檀还是很急切,你现在在哪儿?有人陪着你吗?
有,我跟剧组在一块儿,宛然也在。苏晋江回头看了看。夜色正浓,而他身后的房间灯火通明,让他很有安全感。辛总给我找了一个临时住的房子,待会儿司机送我过去。
尉檀好像稍微安心了一点儿,你需要什么东西,给我经纪人打电话,我拜托他这两天先照顾你。你什么都不要多想,我们都会尽全力帮你,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你别害怕。
嗯。我不怕。苏晋江笑笑,我有你,什么都不怕。我家的治疗多牛啊,不管我掉血掉成什么鸟样,我治疗都能给我救回来。我只要专心开怪就行了,是吧?
嗯。尉檀也笑了一下,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苏晋江把窗户推开一道缝隙,让清爽的夜风吹进来。今晚的夜色很晴朗,头顶的天空依稀有几点星光。
我听见风声了。你在什么地方?尉檀忽地又紧张起来,你在高处吗?别站在窗户旁边,到屋里去。
没,就在一楼。苏晋江退后一步,关上了窗户,我把窗户开了一条缝,透透气。你怎么这么紧张?
我尉檀的声音有些迟疑,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解释。我觉得,我好像看到过你从楼上掉下去。
苏晋江攥紧了手机。
过了一会儿,苏晋江放柔了声音,亲爱的,你听我说。我身上有一些奇怪的事儿,现在没办法用一两句话跟你解释清楚,而且,我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点,我比较确定。
苏晋江深吸了一口气,在我24岁生日之前,我应该都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你不用过度担心,好吗?不然我怕我没什么事儿,你先累垮了。我会照顾自己,好好的在这儿等你回来。
辛秦的助理走了过来,在苏晋江身后轻声询问:那个,苏老师,现在方便吗?辛总的车到了。
苏晋江对他点点头,又对电话那端的尉檀说:辛总的司机要送我去那个临时住的地方,我待会儿到了那边再给你打过去。
再晚一会儿天就快亮了,片场这边开出去的车会很显眼,容易被媒体盯上。
好,那你一路小心,到了给我消息。尉檀依依不舍收了线。
苏晋江24岁生日,这个词如同一个密码,彻底开启了他记忆中的那道锁。
他依稀记得,曾经有一天,他偶然从其他人那里听说,公司高层觉得苏晋江没有什么发展潜力,不想再给他什么资源,打算就这么把他一直雪藏到解约了事。反正那个苏晋江很听话,从来不闹事,公司做出什么决定他都接受。
说的人只是顺口一提,很快就聊起了别的。尉檀却一下子听进了心里,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
按说他和苏晋江并没有什么交情,顶多不过是偶尔在公司遇见,彼此打个招呼。但他就是莫名地有些在意这个人。那种在意不算强烈,平时基本感觉不到。只是,当他意识到,以后可能会见不到这个人的时候,心头就突兀地空了一段。
就好像一朵漂亮的花盛开在路边,每一次路过时,你都能看到它安静地站在那里,赏心悦目,带给你一整天的好心情。你并没有想过要把它摘下来据为己有,只希望它就那么不受打扰地生长在阳光下。
可是突然有一天,这朵花不见了,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出现了。
尉檀犹豫了一阵子,最后还是通过自己的经纪人要来了苏晋江的住址和联系方式。
其实他没有想好到底要跟苏晋江说些什么,就是想问一问对方,有没有什么难处,需不需要什么帮助。他想让那朵花知道,它不是一直孤单地开放在那里,有人看到它,注意它,希望它生长得好。
刚好,那一天是苏晋江的生日,24岁生日。
从公司回家时,尉檀特意绕了点路,到了苏晋江的住处附近,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接听了起来。尉檀原本想说一句简简单单的生日快乐,然而在听到苏晋江的声音之后,他说出口的话情不自禁地变了:你现在在哪儿?我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