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哈哈。唐宛然笑了两声,那个,我先回房间了啊,今天可把我折腾坏了。哥,你好好陪着我哥。她给尉檀丢了个眼神,飞快地关上门跑了。
尉檀还是没说话,走到苏晋江面前捏了捏他的手。
我真没事儿,真的。。苏晋江回捏他,其实早晚都得有这么一出,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现在比以前出名了,高曝光率的代价就是个人隐私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小。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有些事情必然会被挖出来展示在公众面前。拿着艺人的家庭和个人问题做文章的媒体报道从来都不少,他也没指望自己能幸免。
那你现在怎么想?尉檀轻声问。
怎么想也没怎么想。苏晋江把他搂过来,下巴抵着他的肩膀,等到影视节的事儿完了,我打算回一趟家。
我陪你吧。尉檀在他耳边说,我可以住在你家附近的酒店。有什么事的话,我马上赶过去。
行啊。苏晋江说,你还没去过市吧?我们那儿好吃的可多啦,我带你去吃个够。
他并非不愿意带尉檀回家,只是连他自己在那个家里都像客人一样,尉檀肯定更不自在。光是想象一下尉檀无措的样子,他都觉得心疼。
尉檀的胳膊围拢上来,手掌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别怕。
嗯。不怕不怕,么么哒。苏晋江转头在尉檀脖子上嘬了一口,有你在,什么都不怕。
尉檀第一次被他亲到脖子,似乎很怕痒似地往后一躲,动作稍微有点大。苏晋江的下巴还搁在他肩膀上,他环着苏晋江的胳膊也没有松开,结果两个人互相拖累,一起顺势摔到床上。
靠,你躲个什么劲儿!苏晋江撑住床板笑,还是说你故意瞄准了往床上摔的?不能吧,这种骚操作不像你的作风,换成是我还差不多。
尉檀仰面朝天被压着,用一只手推了推苏晋江的肩头,让我起来。
别急嘛。苏晋江把半个身子都贴上去,教练,我想做个锻炼臀部肌肉的运动,你给指导一下?
别闹。尉檀转开了脸,放在苏晋江肩头的那只手没有再用力。雪白的床单,愈发衬得他发色如墨,眉目如画。一缕好闻的檀香味又从薄薄的衬衫领口散逸出来,糅进了两个人的体温,就变成了销魂酥骨的魅惑。
苏晋江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开始不对劲了,翻身下来滚到旁边,我说,你别一言不合就撩我行吗?我虽然是一个道德崇高的正人君子,但也架不住你这么没羞没臊。下次要再这么着,我就不能保证不会发生点儿什么了。
说完了照例等着被尉檀鄙视,但是期待中的鄙视并没有到来。
尉檀侧过身躺着,摸着他的头发,要是你心里不好受,就说出来,别自己闷着。我说过的,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比一个人强。
好,朕知道了。苏晋江捏捏他的下巴,你这操心的命哟。
不是。尉檀很认真,要是你一直什么都不说,我怕你有一天会突然崩溃。
等会儿,我没听错吧?苏晋江说,你先把自己的无口属性删除了,再来说我,我可能会觉得更可信一点儿。
不一样。我是不爱说话,你是心里爱藏事儿。尉檀说,你跟我说的话越多,我就觉得,你心里藏着的事儿越多。
真没藏着什么。苏晋江把尉檀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你看,咱俩在一起以后,我遇到的事儿都是你帮我扛的,我想瞒也没得瞒哪。至于以前的那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我得先整理整理才能拿出来。清理抽屉还得一层一层的来呢,总不能上来就咣一脚踹翻了吧。
尉檀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你知道就行。有的东西不能在心里攒着,攒得太多了,就清理不掉了。
好。苏晋江抓着尉檀的手在自己心口上蹭了几下,现在这不是有你了嘛,每天帮我打扫卫生。
尉檀笑笑,没说话。
我给我爸打个电话。苏晋江说,打完了以后跟你说。
行,那我先回去了。尉檀站起来理了理衬衫,忽然又俯下了身,单手撑住床,在苏晋江额头上轻轻一吻,有什么事,记得找我。
他离开后,苏晋江又躺着发了一小会儿的呆。也就几分钟之前,房间里还那么热闹。粉丝群提示消息的声音,尉檀打游戏的声音,唐宛然大说大笑的声音。然后,好像就在转眼之间,整个世界就都安静了。
仿佛一个人突然被从一列火车上抛了下去,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独自站在黑夜中荒凉的铁轨旁,看着那列满载欢声笑语的火车奔向灯火通明的城市。
世界很好,只是自己被遗忘在了无人之境。
这感觉他是有过的。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记不清是五年级还是六年级了,周日,他睡了个午觉起来,突然发现家里没有人了。下午茶用过的咖啡杯和点心盘还摆在一楼的餐厅里,但整个房子里空无一人。他打电话给父亲,才知道那三个人开车去了邻近的城市吃饭。
回来后父亲解释说,苏晋溪突然想吃海鲜,他们就去了。没有叫苏晋江是因为他在睡觉,他们不想吵醒他。
反正你不喜欢海鲜嘛。父亲说。
从那以后,那三个人就经常突然消失,苏晋江不喜欢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他没有开口要过那些东西,并不代表他不喜欢。母亲曾经告诉他,当一个成年人说反正你如何如何的时候,实际上的意思是我认为你必须如何如何。就像父亲曾经对母亲说,反正你工作这么闲,多做点家务吧。
苏晋江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到父亲的号码。
父亲的号码已经从黑名单里解除了。他当时是一时气愤,并不是真的打算从此断绝联系。不过,解除黑名单跟没解除的效果是一样的,这些天以来,父亲没再给他打过一通电话,短信也没有一条。
苏晋江捏着手机,靠在床头上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把手放到尉檀刚才躺过的地方摸了摸,心里又重新踏实了。只要他的身边还有尉檀在,他就什么都不怕。
拨号音响了好几声,电话终于被接起。
喂。父亲只说了一个字,然后等着他开口。
苏晋江在听到这声喂的瞬间就想把电话挂掉。那是他早已熟悉的拒绝沟通的语调,让人仿佛一头撞到了墙上。
我过几天想回去一趟。他完全丧失了交谈的欲望,只想赶快把要说的话说完,有点事儿跟潘阿姨谈谈。
哦。父亲说,晋溪快开学了,我们月底之前准备去趟马尔代夫。你要回来的话就早一点儿,不然家里没人。
行。就下个星期吧。苏晋江说。两端都沉默了一会儿,父亲咔嚓挂断了电话。
苏晋江把憋在胸腔里的一团气息长长地呼出来,也不知道这算是松了口气还是叹了口气。其实他没想好见到潘玉兰该说点儿什么,甚至也还不太确定潘玉兰到底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