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一个过于骄傲的人,是从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的。这问题很简单,陆执锐却答不上来。
他眼前浮现出了幸炽的那双眼睛,明亮,温和,一双眼里好像全是他,根本看不进别人。
但是一转念,他又想起来那天晚上幸炽喝多的时候说的话。
可见人的眼睛也是会骗人的。
看到陆执锐不说话了,于逐航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
执锐,你如果就是想找人陪你玩一玩,那没问题,你只要给得够多,人家就会拿钱办事。于逐航说。但是如果你想要的是他的心,只有拿心来换。
想要他的心吗?
陆执锐从来没这么想过,但是听到这句话,自己的心脏却开始砰砰地跳起来,像是真的想从他胸腔里蹦出去,去找另一个人来换些什么似的。
而旁边,于逐航端着酒杯往后一靠,笑着感慨。
不过,还真有这么难搞定的人?他说。陆总出马都不管用,不会是你以前伤过人家的心吧?
一直到于逐航玩尽兴,已经很晚了。于逐航的司机来接,于逐航就坐在陆执锐旁边打瞌睡。
陆执锐有时候还真挺羡慕他。
这小子虽然日常生活不检点,但是现在看,活得还挺通透明白。他打从十三四岁就开始谈恋爱,一直到现在,好像还没有碰到什么他搞不定的事。
还真是人各有长。
陆执锐静静地出着神,就在这时,车子猛地一刹,将陆执锐猛地往前一带。
幸好他眼疾手快,伸手撑住了前面的座椅,才没有磕到头。
旁边的于逐航也惊醒了。他一睁眼,就看到车前头横着一辆颜色骚气的跑车,车上放着巨大声音的音响,几个操着粤语的年轻人在上头摇头晃脑的,一看就没少喝酒。
是他们的那辆跑车在路上猛地转了个弯,越过双实线,横道了逆行的车道上。要不是于逐航的司机眼疾手快,还真要撞上了。
于逐航烦躁地摇下车窗,探出了身子。
他这辆车的车标和款式都贵得惊人,几个年轻人看到这车,又看到车里坐着的是个蓝眼睛的外国人,一时间都静了下来。
结果于逐航一开口,就是流利的中文。
开车没长眼睛?他大声问。
一听于逐航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几个年轻人居然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中国人啊?
其中一个年轻人轻蔑地一笑,操着粤语,单手还拎着一瓶酒。
一听到他这个口气,于逐航喝酒上头,拉开车门就要下车。
中国人,你们他妈不是中国人?于逐航问。
几个年轻人都笑了起来。
多管什么闲事?他们说。
就是,要是没事做就去找点事做。无聊死了,还要管港城人当不当中国人?
一群人笑成一团。
港城现在的确有些这样的年轻人。坐井观天惯了,又实在是闲,就爱通过些方式来表现自己思想上的前卫,其中一种,就是否认自己的国籍。自己否认还不够,还要上街闹一闹,好像这样才显得他们厉害似的。
于逐航下车下到一半,就见旁边的陆执锐伸手按住了他。
他回头,就看到陆执锐摇下车窗,胳膊肘撑在车窗上,侧过头,露出了半张脸。
好久不见了,朱二少爷。
刚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透过车灯,一看到陆执锐的长相,就吓住了。
陆总!他酒都醒了一半,打开车门就要下车。陆总您什么时候回港城啦?真是,都没有去迎接
陆执锐却打断了他。
回去告诉你父亲,填海造陆那个项目,陆氏不允许你们竞标。他说。我记得,还有几个和陆氏合作的项目?具体哪些我记不清了,不过,我给别人了,让他另外找生意做吧。
这位朱少爷的脸都吓白了。
虽然刚才陆总叫他二少爷,可他也清楚他们家和陆家是什么关系。这么些年了,他们都是仰仗着陆氏做生意,陆执锐轻描淡写的那几个项目,可是他们家这么些年攒下来的根基啊。
更何况,港城的商人总共就这么大的圈子,被陆氏排斥在外的,还有哪家敢跟他们合作了?
陆总!对不起陆总,我不知道车上的是您
还有这几位,正好认识,我也都记住了。陆执锐说。陆氏不差几位家的合作,各位认为自己是哪国人,就去哪个国家另谋高就吧。
陆总
转告你们长辈,先教育好自己的孩子,再出来做生意。陆执锐说。
说完,陆执锐不再管外头的人怎么求饶,摇起车窗,坐了回去。
司机将车子往后倒,绕过了横在路中间的跑车,走了。
可以啊执锐。旁边的于逐航笑着转过头来。正要夸他,就见坐在那里的陆执锐皱着眉,按着额头,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怎么了?他赶紧问。
陆执锐摇了摇头。
没事。他说。
刚才刹车的时候,他也没有撞到头,也不知道怎么会脑袋里混沌一片,疼得厉害。
好像有某种东西,在飞快的从他脑海里抽离似的。
第61章
陆执锐这天入睡也很困难。
他平时睡眠很少出问题,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很难睡着。他到了时间躺上床一闭上眼,就总会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些关于幸炽的事。
这让陆执锐很烦躁。
公平吗?幸炽背地里还在想着怎么还清他、离开他,而他,还每天都惦记着那个白眼狼。
这天也是这样。
陆执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身坐起来,拿起床头的褪黑素吃了一片。
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自欺欺人。毕竟对于他来说,一旦睡着了觉,就会再从幸炽家醒过来。
陆执锐吃下了褪黑素,没多久,困意袭来,他睡了过去。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天晚上他迎来的居然是久违的梦境。这个夜晚似乎过得极快,他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他昨天晚上没有变成猫。
他看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双手,是人类的手,一整晚都没有变成那渐渐有些熟悉了的猫爪。
陆执锐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他从床上坐起来,干净利索地翻身下了床。
这有什么不好的?他不用再被迫变成那只又小又蠢的小动物,浑身是毛,还要在幸炽家看他怎么阳奉阴违。不管什么原因,他没有变成猫了,那就是好事。
陆执锐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着。
但是在这些干脆利索、不带一丝留恋情绪的告诫中,却有几个零碎的念头,像是顶开陆执锐心口土壤的幼苗,不受控制地偷偷冒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
明天晚上会不会还变不成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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