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父母养得太好，知礼守礼，还有点小清高。

但是现在的沈嬛不会了，他心里的东西已经变了，从他为了带着晴子活下去，脱下衣裙的那时候起，他就已经变了。

第45章

戴面具的妇人并未解释，像个幽灵一样带着沈嬛和晴子一直往上走，到了最深处的一间房，房门边挂着一个跟沈嬛手里木牌相似的，刻着一条纹路的木牌。

这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从今天晚上开始，每日早中晚都会有人送生息回魂丸来给你，而你这个侍女，三天送一回。

妇人的声音又冷又硬，像是被冰冻过一样，说完就走了。

沈嬛拉开门，只见这间房布置得集齐奢华，红罗帐，贵妃榻，雕工精湛无比的拨步床。

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闺阁，与沈嬛和晴子进来之时看到听到的东西大相径庭。

突然放松之后，晴子手隐隐颤抖，抱住沈嬛：太太，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说着说着绷不住情绪，直接失声痛哭。

自从跟在沈嬛身边，晴子就没受过什么委屈，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了，多得超出她承受的范围。

而且

从那条山洞进来时所有人都不能穿着衣服，沈嬛看到了她身上的痕迹。

他抱住晴子，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轻轻拍着她的背：不会的，只要我还在，就不会把你扔下。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奶娘，不敢去触碰那个还鲜血淋漓的伤口。

没一会儿，晴子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门突然从外打开，一个瘦得跟竹竿儿一样的高个子和两个体型差不多的人。

沈嬛已经摸清楚这个地方的人是用肩上的绣纹来辨别身份高低，花纹越繁复的，地位越高，越简单的，则越低。

进来的三个人，肩上的花纹都没有那个妇人复杂。

瘦高个儿围着沈嬛走了两圈，对身后的两人扬手，两人一个拿出黑色大肚瓷瓶，一个端着碗水。

瘦高个儿对沈嬛道：来之前，他们跟我说太南谷来了一个敢讨价还价的人，现在一看，倒也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不过嘿嘿嘿，瘦高个儿凑近沈嬛，在他脖颈后边嗅了嗅，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进了太南谷，不管你从前是什么身份，都要老老实实地听从我们的吩咐，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叫你学狗叫你不能学猫叫。

也许你不怕死，但是，你怕她死。

瘦高个的目光从沈嬛身上落到晴子那儿，眼里的威胁不加掩饰。

他走回原来的位置，拿过其中一人手里的黑色大肚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沈嬛曾经亲眼看着怀庆子吃过的血红色药丸：这是我们太南谷独有的生息回魂丸，服用此丸，可焕发容颜，青春常驻。

因你是绝顶的货色，特一日给你三粒，每粒都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吞服才算数。

说完，他把血红色药丸递到沈嬛唇边。

药丸勾人的异香味与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交杂在一块，冲入鼻端。

沈嬛头往后撤，把药丸从他手里接过来，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再把他水一口喝完，张开嘴给瘦高个儿看。

瘦高个儿满意极了，抚掌笑道：是个识趣的人。

识趣好，识趣了你轻松，我也轻松。他让下面的人倒出另一枚药丸，让晴子服用。

沈嬛皱眉，这药丸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想晴子沾染。

晴子在后面握了握他的手，和他之前那样，麻溜地把药丸吞下，张开嘴给瘦高个检查。

瘦高个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人离开。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沈嬛扣着舌根，把只化了一小层的药丸吐出来，然后连忙拉着晴子，让她扣自己的喉咙。

晴子摇头：太太，药丸我真的吞下去了，我不能让他因为我，发现你藏匿药丸。

晴子和奶娘都知道，因为常年要吃许多的药，却又不想吃药，沈嬛练出了一个有趣的小技巧。

他能把药藏在舌根底下，并且灵活地变换位置，让人检查不出来。

所以，晴子知道，他一定不会吞下这什么劳什子的生息回魂丸。

但是，她不行。

她不能让那些人在屋里停留太久，更不能让他们发现太太做的事。

沈嬛别无他法，只能让她能吐出来多少就吐多少。

但那药丸奇怪至极，就算晴子自己扣自己喉咙，苦胆水都要呕干，也不见一点踪影。

晴子喝了口水漱漱口，安慰他，没事的太太，左右我三天才吃一粒，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话是这样说，但沈嬛和她都知道，这不惏衯过啥安慰的话而已。

这么一个地方，每个人都要服用的药丸，怎么会是普普通通的丹药。

沈嬛坐到椅子上，用一块布垫着，拿起那枚从自己嘴里吐出来，表面已经被口水化了些的生息回魂丸。

最外面那层血红色外衣因为口水的缘故变得斑驳，露出颜色更深一些的里面，就像长时间静置的血液凝固成的块。

太太，这药里有什么？

晴子知道他久病成医，一般的药都没说出一二。

但这次沈嬛摇头，闻不出来。

这枚生息回魂丸的味道非常奇怪，似是加了许多名贵之物，又像加了什么腐败的东西，而且，闻多了这个味道，竟然会觉得香味越来越浓，血腥味越来越淡。

沈嬛用布将这枚药丸用梳妆台上的唇脂滚了一圈，按在盛放唇脂的坦口小瓷盒里。

晴子看着没入唇脂到生息回魂丸，问：太太留着它做什么？

以后说不定有用处，有备无患。

哦。

你现在有什么异样吗？

异样，似乎没有，晴子摸摸自己的脸，看看自己四肢。

她拉着沈嬛：太太，咱们快休息吧，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沈嬛望着她，点头。

两人还和在明辉堂时一样，晴子睡外头，沈嬛睡里头。

晴子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沈嬛睁着眼睛没有丝毫困意。

许是他住的地方在最深处，听不到太多声音，只有偶尔几声飘渺的喘息顺着门的缝隙钻进来。

想要再仔细听听是什么人的声音，却再也捕捉不到。

沈嬛翻了个身，给不知道什么时候踢开被子的晴子把被子拉上来。

突然，被子刚拉倒晴子胸口，一上床就睡得很沉的晴子紧紧拽住他的手，脸上冒着一层层的汗水，在床上翻滚。

沈嬛连忙起来：晴子？你哪里不舒服？

晴子双眼禁闭，牙齿咬得咯咯响，对他的叫喊却没反应。

沈嬛急了，死死掐住她的人中，边拍她的脸：醒醒，晴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人中几乎掐出血，晴子才皱着眉，难受至极地睁开眼睛，她按着自己的胸口，呼吸急促。

沈嬛把她抱着往枕头上放，哪里难受？

我胸好闷，闷得我快喘不过气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它们太多了，多得我里面都要炸了。

看着她又伸手去抓已经有好几条血印的胸口，沈嬛连忙按住她的手。

不能抓挠的晴子快崩溃了，哭喊着求他：太太，你松手吧，我难受，我难受死了，我快被它们咬死了。

她的力气变得很大，几次差点把沈嬛掀翻下去。

沈嬛看了看四周，用膝盖压着她，扯过床头的丝绦，将她连着被子一起捆起来，防止她滚动的时候撞到拨步床的木栏。

然后下床倒了一杯水，递到晴子嘴边。

晴子嘴唇颤抖，牙齿磕着杯子，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

她好不容易喝下半杯水，刚刚平复一点，让她生不如死的第二阵反应又来了。

就这么折腾到天快亮，沈嬛连被子一起，抱着头发都被汗水湿透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