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都不该去惊吓颤抖的鹧鸪,对阿叶若有若无的照顾,或许就出于这点吧。
叶藏转身,差点撞在织田作的胸膛上,待看清楚人后,他略显错愕道:织田作先生
那语调怎么说呢,客气到了惹人怜爱的地步,而底色是隐藏得极深的惶恐。
我今天休息。织田作说,到隔壁去吃青咖喱。
是这样啊
你现在有住的地方吗?
有的。
她对你怎么样?
叶藏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下小拇指,织田作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那看起来真的十分可爱。
就像是从家里溜走的、美丽的流浪猫,即便是离开了,看着空荡荡的食碗时总会想起他甜腻的呼声,以至于无法将他从注意力中摘出来。织田作困惑地想,阿叶就是这样吧。
叶藏小声说:晶子对我很好。
是嘛。织田作点头,偶尔
他突然顿住了。
偶尔什么呢,来我家里坐坐吗,可太宰,他应该是会上门的,从上次过后就吵闹着要来我家看,于是这句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没什么。织田作说,你要保重啊。
嗯。
短暂的相逢好比投入低洼处池塘的小石子,涟漪一层一层地荡漾开,织田作对酒保说:要一杯蒸馏酒。
那女招待坐在他身边,没有毫无顾忌地贴上去,她用被层层叠叠眼影覆盖着的双眼盯着织田作看。
你是他前夫吗?
女招待问道。
不、不是。
织田作说。
女招待不依不饶地问道:那是什么关系。
哎呀,我总觉得你们不大一般。
织田作顿了一下。
他说:应该是朋友吧。
虽然无人承认。
朋友。女招待露出了骗鬼似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家朋友是这样的吗?
嗯。
织田作说:
他的话,应该很难交朋友吧。
因为稀少,才更令人手足无措。
下午一点。
与谢野晶子拿出便当盒。
不是711里廉价的定食便当,是家中主妇一早起来烹制的营养餐,说是色香味俱全未免太超过了,可那小小的餐盒中,也有开花的章鱼香肠,码得整齐的厚蛋烧,还有胡萝卜丁、玉米粒、芹菜丁搅拌的蔬菜沙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养成了带便当的习惯。
江户川乱步凑上去,眯着眼睛看了会儿便当盒,恶作剧似的说:乱步大人要吃香肠!
哈?晶子才不会跟福泽谕吉一样惯着乱步,她翻了个白眼道,不给。说着双手合十迅速念了一句我开动了,将章鱼香肠塞进腮帮中,咀嚼时脸颊鼓鼓囊囊的。
真要说味道并不比定食强多少,可所谓家的味道、妻子的味道,说到底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江户川乱步做了个鬼脸说:小气!好吧,他早预料到晶子的反应了。
他蹭到福泽谕吉身边扯着嗓子问:社长,今天吃什么?
福泽谕吉隐晦地看了晶子好几眼。
茶泡饭。
还是端正的武士模样。
江户川乱步冷不丁说:是与谢野家的猫做的。
猫?
晶子脑海中浮现出叶藏的模样,穿着粉红色的围裙,蓬松的脑袋上立起黑色的猫耳。
怎么说真合适啊。
要不下次让他戴戴看好了。
怎么想都很合适。
我吃饱了。晶子合上空空的食盒,下午有个访谈,我先去咖啡厅了。
武装侦探社,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神秘主义社团,他们是官方的异能者组织,手持异能许可证,是异能者与普通人的桥梁。
山野贵未没想到,自己如此轻易地得到了采访他们的机会。
这说来也巧,她不是是带着上大学的小妹到东京银座附近的酒吧朝恩人道谢,恩人是与谢野,她举手之劳将那俩人渣扭送进警局。
日本人总有些恩情啊、义理之类的往来,山野贵未无论如何都想亲自感谢她,就同酒保说了,等与谢野来时务必通知她们。
酒保说:这我可不敢保证,这样,我跟晶子说说,如果她同意的话,你们就来吧。
与谢野晶子同意了,于是山野贵未带着小妹去道谢,她跟与谢野都是新时代的职业女性,说着说着,竟派生出许多共同话题来。
山野贵未是杂志社的记者,严肃杂志、新锐杂志,销量不低,谈论事实,她说:我一直想做异能者相关的访谈。
晶子晃荡着酒杯:异能力者?
没错。山野贵未说,怎么说呢,战争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人们却还没从后遗症中走出来,常暗岛战役,与其说是最后一场大战,不如说是转嫁吧,将人民的苦痛转移到少数人头上。
可社会上依旧有许多不良的言论,应该说是大趋势,总觉得异能力者是需要驱逐的小部分对象之类的,还有人说他们是战争的源头。
这么说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可我们不应该单独将问题归咎在几个人身上,到现在,除非是官方的异能力者,军警,其他人越来越不敢声称自己是能力者了。
还是要互相理解的吧,因为都是人类,所以得在二者之间搭建起沟通桥梁才行。
山野贵未笑笑说:抱歉,跟你发了这么一大通牢骚。
很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对吧。
她还没见过现实中的异能力者呢,采访什么的,太超过了。
与谢野晶子却吞咽一小口酒液说:我同意了。
嗯?
就是采访啊。她说,我同意了。
晶子跟福泽谕吉他们说,要直接去赴约接受采访,事实上她回了家一趟,准备换套衣服。
进门时发出的声音并不大,可就算是在孔洞里拧钥匙的声音都被叶藏捕捉到了,他放下手中的画笔说:您回来了。
他在画漫画。
叶藏说自己是画家,除了肖像画之外,他还画漫画,之前给晶子看过,是惹人发笑的四格漫画,有点子供向。
他挑了晶子洗漱完的时间拿给她看,小心翼翼地趴在床沿上,他的脚下、屁股底下是柔软的雪白的毛毯子,这毯子实在太不容易打理,所以是消耗品,过段时间就要换一张。
叶藏某一天发现,晶子实在是很喜欢看自己陷入雪白毛绒毯里的姿态。
趴在床沿边上的实现实在是太低太低了,他的脑袋靠近晶子的腿,不,更加靠近她的手,晶子冰凉凉的手一直放在他的脑袋上,陷入漆黑而蓬松的发间。
她有意识无意识的地竖立着叶藏的头发,那模样就像是在抚摸一只黑猫,黑色的头发丝暧昧地缠绕在晶子的指尖。
两种反差极大的颜色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