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这些日子脑中一片空白。自从蔺容宸出现后,他一直在被梁砚文揪,掐,拧,一翻下来三魂七魄总算是回体了,山上风大,皇上还是与我们一同下山吧!
回到李家,严曦将未穿的衣裳拿出几套送到蔺容宸房里,又端了晚饭和茶点。蔺容宸还未将筷子放下,他已备好热水,前前后后忙得像个陀螺。
蔺容宸食难下咽,你在做什么!
兄长说不能怠慢了贵客。严曦接了蔺容宸手中的筷子,上来扯他的外衫。
放肆!蔺容宸清喝一声,连退几步脱离严曦的魔掌。
严曦忽然抬头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凉薄,皇上就该是这样才对!你与我等,到底君民有别。他将麒麟玉佩放在桌角,这是皇上上次来苏州时落下的,草民一直收着,就是想日后若能相见,好原封不动地还给皇上。皇上日理万机还屈尊纡贵前来祭拜祖父,草民深铭肺腑,没齿不忘。
严曦一口一个皇上,一口一个草民,说的蔺容宸越发心烦,朕拿走了你的紫毫,这玉佩就权作买资,你收好便是!
紫毫?严曦想起来了,那是谢松林送他的,被他转手送给蔺容宸去博美人一笑了,皇上不说,草民都忘了。不知那位姑娘现在哪里?皇上可抱得美人归?
在朕的后宫。你想见?
皇上说笑了。祖父过世令他郁郁寡欢,连蔺容宸的嘲弄也懒得回应。提起紫毫,便想起那枚无端消失的白玉印信,他一下子弄丢了谢松林赠的两件东西,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今天既然想起来了,索性问问,不知皇上当时可有看到一枚印信?
什么印信?
上面刻着一句话,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将房间翻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了还是没找到。
蔺容宸矢口否认,朕并未见到。
皇上,说谎是要遭雷劈的。严曦说完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他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蔺容宸气得胸疼,滚出去!再对着这张脸,他真要吐血而亡了。
待严曦离开,蔺容宸去了刘顾纯的房间。刘顾纯显然没有想到蔺容宸会这个点来,将方才一直拿在手里看的信压在的一本书下,起身道:皇上。
蔺容宸颔首。刘顾纯倒是先开了口,皇上是想问行之的事?
嗯。蔺容宸并非怀疑什么,只是想弄明白事情的经过。毕竟岁数在那里,更何况他与人又无深仇大恨。
刘顾纯道:他刚去北海就生了场病,明明很严重,为了不让我担心,他一直隐瞒不说。加之进入十月,海上愈发的冷,他染了风寒,便刘顾纯没再说下去。想起严曦和梁砚文,忍不住道,行之放心不下两个孩子。
朕知道。李行之未走时就已将担忧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蔺容宸,并非要他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对二人多加照拂,那不是他能说出的话,他的本意只是向人诉说一下心中的挂念。但蔺容宸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更不能听之任之。朕会格外留心他二人。
如此便好。严曦是个直肠子,梁砚文又老实本分,刘顾纯还真怕他们会被人欺负,得此一诺,他也安下心来。但抬眼看到书下压着的那封信,眼中忧虑之色又增了一分。
这瞬间即逝的神色转换悉数落入蔺容宸的眼中,他将目光投向书下露出的一角纸,最终什么都没说。显然有什么事是刘顾纯不想让他知道的,或者说是李行之不想让他知道的。
经过灵堂时,他听见里面有人正抽抽搭搭地哭。
惨白的月光下,严曦几乎将头埋在的胸口。他轻叹了一声,正欲离开,却听严曦道:兄长也睡不着么?他只顾着伤心,如今又是半夜,以为这个时候能来灵堂的也就只有梁砚文了,哪会想到竟是蔺容宸?刚才梦到兄长离开那年当时兄长跟我说找到娘了,我一边替你高兴,又替自己难过,更多的是害怕我一觉醒来只认得你,可你还是头也不回地收拾包袱走了,留我一个人住在破庙里他抹了抹眼泪,办完丧事,你也该回杭州了,又剩我一个人越想越觉得伤心,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蔺容宸在一旁坐下,没有开口,任由严曦将鼻涕眼泪悉数背在他身上,最后干脆枕着他的腿睡着了。
四更过去,蔺容宸将他的头挪开,推推他,严曦!
严曦揉揉红肿的眼睛,恍惚了半天。月光下,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声,皇上么?他抬眼望了望,没见到梁砚文的身影,想着他大约回去了。
嗯。
黑暗中听着蔺容宸的呼吸,严曦如坐针毡,这么晚了,皇上可是有事?
蔺容宸道:你兄长有疾,你
我知道该怎么做。该他做的事总是要做的。
蔺容宸点点头,想到严曦可能看不见,又道:如此甚好。你若有需要,尽可去找嵇阳
不用了。他的声音微微发抖。睡的时候没觉着,这会儿醒了越发的冷,连牙关都不自觉地打颤,我会照顾好兄长和这个家,不让祖父担心。
嗯。
又是一阵沉默。
严曦寻了话,皇上做了九五之尊,感觉如何?大权在握,号令天下,生杀予夺,无所不能是不是更快活?
蔺容宸淡淡道:高处不胜寒。
高处不胜寒严曦跟着重复一遍,反问道,如何高处不胜寒?
蔺容宸的语气忽地有了一丝落寞,没有人会陪你一起这样坐着
那也是你自己选的,不是么?严曦相信蔺容宸对皇位是有渴望的,他绝不是那种淡泊权利,清心寡欲之人。
蔺容宸没回答,两人在这黑暗中静坐。许久,蔺容宸打破沉默,你日后有何打算?
严曦没回答。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两遍,严曦还是没吭声。他简直要怀疑严曦是不是又睡着了。
严曦,朕问你话呢!没得到回应,他探手朝人摸去,发现严曦身上烫的吓人。立即派人去请了大夫,又将严曦送回房。不多时,梁砚文便来了,执意要守着严曦,最后被他的圣旨给恐吓回去。
安顿严曦喝了药,已过五更。蔺容宸伏案假寐了片刻,天刚放白,他便醒了,见严曦已呼吸平稳,将麒麟玉佩放于他枕边,匆匆赶回京城。
一切事宜处理妥当,梁砚文在李行之的墓旁盖了间草房,替他守墓。严曦也收了心,整日闷在房里读书、习字。
第二年秋天,严曦突然说要参加科考,梁砚文虽惊,但见他态度决心坚定,默默替他收拾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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