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捏的地方瞬间红了起来,宁环指腹揉一揉,吩咐下面的人道:去准备晚膳吧,时间不早了,做一碗山药面就行了,把羊肉换成鸡肉,姜汁去掉。
慕锦钰平时就没有吃过这么素的,但他身上有伤,忌口的地方也多。从前不忌口是因为没有人管着他,现在宁环这样的古怪脾气,他既然是太子妃,慕锦钰这个做丈夫的也不好和他计较。
不到半个时辰,山药面送上来了,还有几道腌好的小菜。
面也不像慕锦钰想的那么清汤寡水。山药滋补脾胃、补虚益元,正适合慕锦钰这样身体虚的。山药煮熟碾碎成泥和面,面条下到鸡汤里,香气浓郁扑鼻,一点都不寡淡。几道小菜淋了一点点麻油,用醋一拌,清爽又可口。
慕锦钰原本不想吃面条,最后一大碗全都吃光了,连汤也喝了,小菜也吃得干干净净。
身为太子他也见惯了大鱼大肉海味山珍,但宁环这里的食物与他处格外不同。
宁环还在他的对面煎茶,清茶入了温润的玉器中,茶芽在水中起伏,人也抬眸看了慕锦钰一眼,煎好的茶水被推到慕锦钰的面前:澡汤已经备好了,太子殿下喝口茶去沐浴吧。
慕锦钰想起了宁环给他准备的药汤。今天宁环的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药草气息,慕锦钰从前总觉得药草的味道又苦又熏,但宁环的衣物沾染了药味儿,却有几分撩拨的意味,让人突然生出吃药的心思。
这样一想,他对药汤也有了几分期待,几口喝完了这杯茶。喝了之后才发觉这茶很好喝,让人唇齿生香,刚刚他应该细细去品的。
慕锦钰站了起来:孤去沐浴。
直到进了浴室,看到浴桶里黑漆漆的汤水,汤水又苦又涩,闻一下就让人皱眉。这是和宁环身上截然相反的味道。
慕锦钰脸色一黑:孤泡在这里面?
叠青应了一声:是。
阿喜已经回慕锦钰的住处给他拿衣服去了,慕锦钰挥了挥手让叠青下去:孤不用人伺候,你下去吧。
叠青道:太子妃说了,您至少要泡半个时辰,水冷了记得喊奴婢一声,奴婢进来加热水。
慕锦钰脱下了衣袍,他平时看着弱不胜衣,脱衣后的身形颀长挺拔,肌肉虽单薄,但匀称漂亮,线条明显,唯一碍眼的就是他胸腹之处横亘的伤疤,狰狞的一道深色,犹如一条长长的虫子。
他觉得浴桶里的药简直和他从前喝的汤药一模一样,慕锦钰还是泡下去了。
热气腾腾催人发困,慕锦钰很快就打了个盹儿。他不知道外面下了雪,细雪铺了一地,这个冬天格外的冰冷。
但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浴室里,慕锦钰浑身都被温暖的热流席卷了,原本苦涩得引人作呕的药草味儿也没有那么难闻,他五官原本就给人咄咄逼人的锋利暴虐的感觉,此时眉目舒展,也柔和了几分。
哪怕是小小的打盹儿,慕锦钰也在做梦。宁环尖尖的下巴被他捏在掌心,唇瓣被迫分开,慕锦钰心中略过一种又残忍又暴虐的念头。
他想咬宁环的唇角,想要把宁环的双眼蒙住,把宁环的骨头折断,也想把宁环扔进浴桶里,漆黑的药汁把他给完全淹没,宁环那么白,被这么黑的颜色映衬,身上的肌肤恐怕会看起来近乎透明。
殿下!
阿喜突然进来了,他携着一身的冷气,把宁环的衣物放在了旁边:外面又下雪了,今年可真冷啊。
慕锦钰突然惊醒。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方才心术不正,不是什么好人。
之后又意识到,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狭长冷眸睁开,眸中空荡荡的无一物。
阿喜道:外面的叠青姑娘让我问您,要不要再加热水?
不必。慕锦钰道,你出去吧。
他泡了之后,觉得自己身上一阵一阵的发热,换了衣服去了宁环的卧室,发现宁环还在灯下写着什么。
紫毫笔蘸了洒金的墨水在纸上写字,旁边还放着些铃铛,铃铛应该是银质的,精美异常。
慕锦钰道:你在做什么?
宁环道:院子里的树上光秃秃的,我挂些东西上去。
慕锦钰冷哼一声:不务正业。
宁环上面有几个哥哥,家业有哥哥们支撑,他本人也没有进取心,自然是不务正业。别的公子哥儿养娈童、逛青楼、斗鸡走狗,宁环没那些热闹的爱好,只安静做些事情。
宁环道:今天还在我这里睡觉?殿下,你半夜咳嗽,吵得我睡不着。
身为太子妃,你该忍着,慕锦钰挑了挑眉,一年半载就习惯了。
应该咳不了那么久。宁环道,你怕不怕扎针?明天请个大夫给你针灸一下。对了,泡了这个药浴,你的伤疤会再度溃烂,等伤口再裂了,我给你上药,这次能彻底痊愈。
虽然说着话,但宁环却头也不抬,拿了银剪刀去裁剪纸签,红色的丝带将纸签穿了起来。
上面龙飞凤舞以草书写的,都是祈愿的话语,他写一手好字,楷书草书都能写得极漂亮,乍一看就像画一般。
银铃是从一套饰品中拆下来的,大概有二十多个。
慕锦钰明天不上朝,明天是休沐的日子,所以不用早起,在旁边看着宁环一个人做这些东西。
一个时辰之后,宁环弄好了。现在也是深夜,梨雪堂丫鬟们不守夜,全都去睡了,阿喜也被慕锦钰撵走。
宁环道:太子殿下,你不能染风寒,快将狐裘穿上,随我一起出去。
慕锦钰见他关心人也这般直白,便挑了挑眉,把狐裘披在了身上。
出去之后才知道宁环要踩着他的身体上树。
梨雪堂院子里这棵梨树长得不低,冬天光秃秃的没有叶子,但枝干伸展得很漂亮。
宁环要把他的福签和铃铛都挂在树上。
慕锦钰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大半夜和他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他有些不满:孤身体虚弱到羊肉都不能吃,你让孤蹲下来被你踩上去?
我不重。宁环道,放心,这个没事。
慕锦钰蹲了下来,宁环踩着他上到了树上,将福签和铃铛挂上去一半。之后慕锦钰又黑着脸把他接下来,背着宁环去挂两侧的枝丫。
雪还没有停,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两个人回到了门口,慕锦钰远远看着院子里的树,灯笼的光不怎么明亮,只见白雪簌簌而下,福签和铃铛在光秃秃的枝头被风吹起,雪被吹散,铃铛被吹出了声音,清脆的碰撞着。
明天是宁环祖母的寿辰,他在这陌生的地方,这辈子只怕都回不去了。
铃铛招阴,慕锦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你半夜挂它只怕会招来不好的东西。
宁环睫毛上挂的雪花成了水,盈盈欲坠:不会。
他写了福签,铃铛声响,或许能传音去他去不了的地方。他会告诉至亲,自己如今过得还好。
宁环又抬头看慕锦钰一眼:已经很晚了,我们睡觉去吧。你伤口浸了药今夜会痒,记得不要去挠,会挠出血。
宁环不想再弄脏新被子了。
慕锦钰道:你放心吧,孤绝对不会挠伤疤。
宁环放心不了。半夜慕锦钰果然又咳嗽起来,而且他还不自觉的去抓挠伤疤,宁环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抓了慕锦钰的手去睡觉。
慕锦钰醒了两遭,第二次发现自己和宁环面对面睡着,宁环为了避免抓坏伤口,半睡半醒之间把慕锦钰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