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乾卿宗的众人撤退战斗的时候,因为人数众多,目标巨大,所以他们很轻松就能发现对方的踪迹。
可现在整个灵越峰上都布满了身穿黑衣的蒙面人。
别说是找出乾卿宗的弟子,就是他们彼此之间想要清楚辨认出对方的身份都没办法轻易做到。
对方随便从尸体上扒套衣服穿上,或者干脆扮做死人躺下,他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所以谁才是他们要找的?
他们要找的到底是谁?
被关在门外的乾卿宗弟子到底在哪?
哪才有他们要找的乾卿宗弟子?
本该成为众矢之的某颗机智的豆豆,正穿着从尸体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步履平静地向着山腰的阵眼处走去。
刚才这些黑衣人炸门的时候,他借着火光和浓烟连忙把衣服给换了,等到敌人回过神来想要抓他,已经是为时已晚。
他静静地走,对身周的一众敌人视若无物。
换做以往,顾曦肯定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早就提着破空和猎隼跟这些杀了他同门的人死战到底,拼上这条命也要帮死去的众位师兄师姐讨个公道。
可现在的他,眼神坚定,脊背挺直,目标明确地向着山腰的阵眼处前行。
脚下踩过的土地流满了乾卿宗弟子们的血,每一块碎石上都沾着抹不去的刺目鲜红。
从山顶走向山腰,每向前迈出一步,顾曦都能感觉到自己正在痛苦和无力中慢慢地,静静地成长。
如同一条细微的潺潺溪水,渐渐凝实成一条奔涌的河。
用让他最痛苦不堪的代价,浇灌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血肉,锻造着他从里到外的每一寸肌骨。
经历过痛苦洗练的少年人如同抽紧磨光的刀刃,整个人蒙在耀眼的光芒里,极韧极硬。
只要胸膛里还有一口气在,他手中的|长|枪|就能刺开命运的骨头,背负的长弓就可以射穿命运的咽喉。
不可折断,笔直而又锋锐的。
你现在背负着整个乾卿宗的命运,是绝对不可以失败的。
知道么,顾曦,顾曦握紧拳头,在心底对自己严厉地告诫。
山上原本因为失去目标而变得有些散漫的黑衣人,因为传令者接二连三的指令,渐渐变得紧张了起来。
上面有令,守好每一条能通往山下的路。
空中的防卫必须做好,只要看到有人御剑飞行,立刻射杀!
地面上的尸首全部焚毁!全部!
身边凡是有觉得行动可疑的人物,立刻上报。
所有人摘下面巾,遇见没见过的生面孔,立刻上报!
一声接着一声的立刻上报,让众位黑衣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他们慌乱地扯下面上的黑色面巾,对彼此露出|赤|裸|裸|的脸。
可每个人脸上都沾满了黑灰色的爆炸痕迹或者是血迹,除非长相异于常人,要不然根本分辨不出彼此的容貌。
你们看见可疑的人了么?
没有。
有人向山下逃跑么?
目前没发现有人向山下逃。
留在原地继续观察,有问题随时上报。
明白。
因为黑衣人突然提高的戒备,以及大多数人都选择留在原地不动以免干扰上面寻人的指令,使得顾曦去往山腰的行为变得比之前显眼。
嗨,看着身侧一个对他的行动目露疑光的人,顾曦自来熟地拍拍对方的肩膀,将嘴凑到对方耳畔小声说:兄弟,你可千万别告发我,我没有扰乱上面指令的意思,就是急着表现表现。
要是能找到被关在门外落单的乾卿宗弟子,上面肯定会有奖励的吧,对我这种小人物来说可是个难得的立功机会。
我真不想一辈子都只能做个跑腿的杂役。
他说的一本正经,虽然被黑灰和血迹糊了脸,但是光看那双灿亮的眼睛就知道他年纪很轻。
黑衣人闻言不疑有他,见这少年人年纪轻轻,野心不小,赞叹着反手拍了拍顾曦肩膀:好小子,有立功的想法可真不错,但是千万别耽误了上面人的排查。
顾曦点头应是。
一路上,他神态自若地跟敌人打着招呼。
虽然他心里实际上恨不得咬碎对方的每一块骨头,喝光对方的每一滴血。
那些所有被强行压制住的愤怒和悲伤全都沉积在心里,化作一句话。
到山腰去,去山腰开启护山大阵。
一只手搭在顾曦的肩膀上,顾曦身体一僵,缓缓扭身,扬起个笑脸。
兄弟,你
他的笑僵在脸上。
贺成渊?顾曦用口型惊诧地询问。
他以为贺成渊现在正待在乾卿宗的宗门里,以为贺成渊已经安全了。
灵越峰上现在这么危险,贺成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漆黑微卷的长睫,半遮住琉璃色的桃花眼,却遮不住少年眸底温柔惊喜的笑意。
贺成渊用眼神示意顾曦跟着他走,直到走到一处隐秘无人处,这才开口说话。
豆豆,他的嗓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总算找到你了。
走,我们一起下山,贺成渊微微俯身,拉住顾曦的手,却发现握在手掌里的手,凉得骇人。
贺成渊自己身体的温度偏低,平日里两个人有接触的时候,总被顾曦开玩笑说他跟蛇似的凉冰冰的,夏天抱着他都可以袪暑消热了。
可现在,贺成渊却感到手里握着的那只手,顾曦的手,凉得像冰。
捂不热的冰。
豆豆,别怕,贺成渊攥紧了顾曦的手,语调低沉温柔:他们大半的防守力量都放在了空中,以为我们会御剑脱逃,山脚的守卫反而相对薄弱。
到了山脚以后,只要我们小心谨慎些,一定能找到机会能逃出去的。
等到了外面,我们再从长计议,寻找击杀敌人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顾曦半垂着头,轻轻地问:跟乾卿宗交好的修真门派都被困在了灵越峰上,我们根本找不到援兵。
贺成渊沉默,半晌,他开口道:我们先下山。
总会有办法的。
下了山,再想回来可就难了,顾曦望着远处接连燃起的火把,井然有序戒备森严的黑衣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很轻很轻,轻到如果不是贺成渊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脸,根本就没注意到他在叹气。
贺成渊,我送你的贺礼还在么?
在的。
贺成渊将桃木盒单手拿出来。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顾曦突然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但他还是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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