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接受到了蓝染的想法一样,这个名字一点点消融,直到最后露出下面浅黄色的书页颜色。
他提笔,似重若千钧又似轻若游鸿般,落下四个汉字。
照桥月见。
就在蓝染惣右介的右侧,最接近的地方。
蓝染看了看两个靠在一起的名字,想了想,突然再一次提笔。
在自己的名字上方,重新再写了一遍。
锋锐内敛的字体轻松取代了原本的秀美,闪烁着和照桥月见一模一样的灵光。
而后,伸手将一整页灰色的名字全部消去。
空白的书页中心,两个单个拎出来都太过孤零零的名字互相依偎在一起。
蓝染看了又看,终于满意了。
他搁下笔,转身离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他下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同一时间,现世。
春季的夜晚明亮而美丽,透过没有拉上的窗帘,清凌凌的月光透过照桥宅二楼一个房间的窗玻璃,温柔地洒在一张帐幔大开的床上。
床上鼓着一个琴酒分外熟悉的小包,连睡着后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头顶的样子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同的,不过是手边多了一把一米多长的太刀。
琴酒知道是那把蓝染赠送的三日月宗近,被称为名刀中的名刀,本该在博物馆的国宝。
除了来自蓝染这个事实让他极度不快,所谓国宝不国宝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月见书桌上摆放着的一件黄金雕刻,眼睛嵌翡翠的羽蛇摆件也是国宝,还不是被他弄来逗孩子玩?
这些年从黑市中流出来,他觉得小鬼喜欢的东西,大多被他倒了一手洗白之后,进了照桥宅小鬼的卧室。
如果估一下价的话,光这一个卧室就能把一般的有钱人给吓坏。
然而在琴酒的眼中,那些都是供月见玩耍的玩物。
三日月宗近除了多了一个实际作用,和其他的东西没有多少区别。
不过,作为刀本身的话,也是宁愿被当做一把普通的可以杀敌的刃,而不是被供起来把玩、或者干脆被遗忘在仓库黑暗的角落。
点起一根烟,大晚上没事做查岗的琴酒看了一会儿之后,眉头微微皱起。
小鬼翻身的频率不太对。
生病了?不像,留在小鬼床上的体温检测仪没有反馈特别的信息过来。
那就是做噩梦了?
那就没办法了,现在他也不可能跑回去拍着小鬼的脊背,给他唱童谣哄他睡觉。
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干的蠢事,琴酒面色一黑。
死死地盯着屏幕中的小包一会儿,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摁掉了屏幕。
好歹也是一个男孩子,做做噩梦也算不了什么。
然而和琴酒想象中的不一样,月见并不认为自己做了噩梦。
他只是有点难受,感觉稍微有点喘不过气。不过,适应之后莫名的感觉很精神很舒适。
有点像是人类初到富氧环境中的反应。
这真的是梦境吗?反应未免太真实了。
适应这里的环境之后,月见有心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
越是观察,又是皱眉,为眼前看到的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的关系,眼前的宫殿就算华丽尊贵,月见却由衷得觉得它由内而外地透出一股惨白的味道来。
即使它雕栏画栋,庭院森森。
他低头看自己,身上还穿着宽松的系带浴衣,月白的颜色本该清淡,放在这里却反而像唯一还活着、带有温度的存在。
这里安静得近乎死寂。
月见想了想,打消了开口呼唤的意愿。在等了一会儿,不见得从这个奇异的梦境中醒来时,他果断抬脚,向着宫殿的方向走去。
没办法,他眼中只有这一条路。
指向性简直不能更明确。
宫殿并不小,月见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却依旧没有走到头。
而且,这一路上连半个鬼影都没有看见。
他推开大门,跨过门槛,宫门之后又是一个庭院。
不同的是,这是一个日式庭院,也有了些许声音。虽然,只是醒竹敲击石头的轻响。
老实说,没有鸟兽虫鸣呼应,醒竹的声音带不来禅意,唯有深深的悚然。
月见觉得自己的胆子算是大的,所以,丝毫没有停顿的,他继续向内走去。
这种堪称从容的姿态,简直和他的剑道老师如出一辙。轻手轻脚,谨慎却一往直前的步伐更是深得琴酒的真传。
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身上已经打满了两个老师的烙印。
穿过庭院,走到一扇高大的门前,月见伸手,轻轻使力推开。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扇大门了。
依旧没有人出现阻止他。
然后月见看到了他短暂一生中最为奇异的景象。
说景象并不确切,那是重重廊柱、层层帐幔后,一个立在宫殿中央的巨大水晶。
水晶中,有着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残缺的,失去了四肢,只剩下驱赶的人。
就像是古书中,描写的人彘一样。
月见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就要轻嘶出声。
这时,一只手从他后方伸出来,不容拒绝地将未出口的声音按了回去。
谁?
月见垂目,看见捂住自己嘴唇的,是一只穿着黑色笼手的手。
熟悉的气息。
同时,一个清朗中不失沉稳,莫名还着点慈和的声音直接从他的脑海中响起。
【不要出声,你会惊动他的。】
月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轻轻点了点头。
似乎没有想过月见会撒谎的可能,那只手同样毫不犹疑的撤离。
然后轻轻拉住了月见垂在一边的手。
【我带你离开这里。】
两人轻轻退出死寂的宫殿,在彻底关上门之前,月见仿佛看见了那个被封印在水晶中的人睁开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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