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热。他扭过脸,你以后别那么亲了,嘴巴都肿了。
男人身子因他这句话绷住,凑过去要看,林休原别过脸,他便把脸捧住仔细看,眸光慢慢暗了下去。
郑随指尖抵着他的唇瓣轻揉几下:没肿。
林休原不让他揉:那是我吃冰棍冰下去才慢慢不肿的。
唇瓣还是微凉的,带着雪糕的余冷,郑随捻着指尖,蓦然低头亲了他一下。
嘴上裹挟着雪糕和苹果汁的甜味,郑随竭力忍着才没继续亲下去。
林休原猝不及防,下意识左右张望,突然就跑过去把门反锁,反锁完又想着快上课了,懊恼地重新把门打开。
郑随却已经在那边开始挽袖子收拾剩余的一堆器材,林休原连忙过去说:我自己来,你快上课了。
对方没听,赶在打铃前把他手头的活儿干了,临走时道:以后别在外面看,热。
林休原不太乐意:嗯。
郑随说:你想听,我给你单独讲。
林休原一怔,眼睛慢慢亮了。
由于他死的年份问题,一直没有真正地受过现代教育,所以当鬼的时候,总对这些校园课堂有种潜意识的向往。
在这个世界,他只是个校工,在找出杀死杨江水的凶手前也不能离开这里,根本就没想过还能上课。
一直到傍晚,林休原的心情都特别好,在学校四处逛着吹风。
陈氏兄弟还住在食堂附近的棚里,不过向来稳重些的陈大栋看上去情绪比以前差了很多,一天到晚眉头都皱着,像是很多心事;陈大富倒还是老样子,总是沉默地做事、抽烟、玩手机。
老吴生了病,说是感冒,但人看上去有些严重,脸白得没什么血色,人也没什么精神,只在医务室开了点药,也不回家,驻在保安室不走了,谁问都说自己不严重。
林休原拿了些水果过去看他,老吴说了声破费就继续窝在躺椅里看戏剧节目。
小电视上正放着《窦娥冤.托梦》。
林休原就跟着看了会儿,说:吴叔,人死了真能给亲人托梦吗?
躺椅上的老人一愣,随即咳道:狗屁的托梦!死了就是死了,啥都不是!
电视上同时唱着:阳世阴间儿苦受够望爹爹除恶人与儿雪冤仇血冤仇
老吴咳得更厉害了,伸手想拿杯子喝口水,半天够不着,咳得唾沫横飞。
林休原一副沉浸于戏曲的模样,望着电视半晌没动。
老吴瞪他一眼,扶着椅子要站起来,结果差点摔倒,林休原仿佛这才发现了他不便,过来帮他拿了杯子过去。
老吴喘着气喝一口,咳声总算渐渐小了。
林休原道:吴叔,你这样不行,得回去好好养病吧?
老吴没说话,一杯水喝了大半才哼哼着开口:感个冒而已,没多大事,也就是你们现在年轻人娇气,以前我们生病药都吃不起,该干活还是干活。说着就拿遥控器换了个台看,跟他摆摆手下了逐客令。
晚上小卖部新进了批货,都是些粉色的爱心糖,学生们喜欢这些,很快就卖出去不少,林休原也去买了两个,里面的阿姨正好在聊保安室的老吴,叹气着说他一大把年纪了,生病不好好去医院,尽做些不靠谱的。
林休原付了钱问:什么不靠谱的啊?
迷信呗,我那会儿从家里拿东西过来,看他在学校后头的巷子里烧纸,一边烧纸一边念念叨叨的搞得还挺吓人的。
拨糖纸的动作顿住,林休原抬头问:他念什么了?
没听清,不过好像提到秦勇名字了,唉,秦勇出事后他就受了不小刺激,估计是被吓病的说这儿,阿姨似乎也有忌讳,不再提了,瞧他一眼,小原,你当时也吓得不轻吧?一好好的人突然就没了,谁遇到都有点儿受不了。
林休原嗯一声,问:他生病了又怕这些,怎么不请假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吴五六年前离了婚,没家人,老家房子又偏,真回去了病重了都不一定有人知道,他哪里愿意回去啊
一旁理货的妇人来了兴趣,问:为啥离的婚啊?
那时候乱搞呗,被家里逮住了,还败了不少家里的钱
真是看不出来
林休原在小卖部待了会儿便离开,路过保安室时,老吴已经回来了,依旧窝在躺椅上看着电视,时不时还咿咿呀呀地哼几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郑随夜里回来时,林休原刚洗过了澡,穿了件凉快的小褂,快步走到他跟前往他手里悄悄塞了个爱心糖。
郑随微怔,摊开掌心看。
林休原说:小卖部新进的,好多学生买,我吃了一个。
郑随直接剥开糖纸,里面的形状和包装纸上的一样,是个很普遍的爱心,亮点在于糖上凸出的一个羞涩的表情。
郑随不喜欢吃糖,他对所有的甜品都无感,以前上学时甚至不明白同学们告白为什么要送糖这种东西,对牙齿不好还容易腻,最主要的是,很俗。
此时,男人毫不犹豫把那块一元钱的糖送进嘴里。
很甜,是以前他最讨厌的一种甜味,此时却含着舍不得放,甜味在舌尖彻底蔓延,莫名有些上瘾。
林休原问:怎么样?喜欢不?
郑随唇线抿直:喜欢。
林休原笑了,小声说:我明天还给你买
可话没说完就被忽地抱住,胳膊都箍疼了。
郑随头压在他肩膀上,抱他抱得分外紧。
林休原一开始还愣着,很快,嘴角慢慢翘起来,最后被男人偏头啃上一块糖怎么都吃不完,两人嘴里全都变得甜腻腻了,可谁也不愿意吐掉。
睡前,林休原把今天老吴在学校后面巷子里烧纸的事跟他说了。
郑随蹙眉:小心他。
我知道。
秦勇死亡的那个时间段,他离开过很短的一段时间,说是上厕所,厕所那边没有监控。
黑暗里,林休原若有所思地嗯一声。
接下来的一周,林休原一直留意着保安室那边的动静。
学校门口每天傍晚都会有一些走读生的父母开车来接孩子,有时候也会有几辆没见过的车子,林休原仔细观察了下,开车的人最后会随便拉几个人离开,不过大多数会盯着保安室的方向。
几天后,保安室来了个新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做的是老吴的保安工作。
老吴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还很慌,以为自己工作要没了,直到人事处过来解释,秦勇死后学校就一直在招保安,只是刚招上个合适,而且他们两个一起工作也更加安全。
知道自己工作没被抢走,老吴长出一口气,病好没好透,在新人面前呵呵地问他以前干什么的。
男人给他递烟,老吴说生病了不抽。
对方很会来事儿给他重新倒了热水:前段时间厂子里裁员,看到学校招保安就来了。
老吴贼眉鼠眼地上下打量他:哪个厂子啊?
男人说了个珞城周边的电子厂,离这儿不远。
老吴哦一声:那个我知道,我前老婆也在里面干过,我还以为该倒闭了呢
男人哈哈笑起来,很有劲头地跟他聊起里面各种八卦,最后还骂起他们组那个主管来,老吴附和几声就烦了,打了岔跟他说学校的事
林休原在外边瞧了几眼才走。
下午他去保安室送东西,老吴不在,新来的男人正拿着老吴的外套拍灰,看他搬东西进来便过去帮忙。
干完活,男人给他倒了杯水,林休原没喝,问:吴叔呢?
他去医务室拿药了。
林休原哦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