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看见一双脚,脚上的黑色皮鞋是如何迈着沉稳的步子进来,也只能模模糊糊透过玻璃的隔断看见一个很高的人影,比他高得多,但即便是只看个人影,顾幼棠都看出来人不是柯小叔了,柯小叔今天大概腿不是很舒服,所以是拄着拐杖来的,这个人没有拄拐杖。
汪大哥?等来人那张笑容很是温和的脸出现在隔断的外面,顾幼棠愣愣的叫了人的名字,怎么是你呀?他傻乎乎的开口问。
小汪司机很懂,嘿嘿笑了一下,在老板不在的时候逗逗小老板娘也是一大乐趣:怎么?以为是柯先生吗?
那倒没有,嘶又开始阵痛了,顾幼棠话说一半就疼得浑身直冒冷汗,哼哼唧唧的掉着眼泪,弓着身体,双腿夹着被子,手也抓着床单,什么话都说不利索,只是哭。
哎呀!还这么疼啊!司机小汪受命过来看着小少爷,但光是看着什么都不做不太好吧,可是要他做什么呢?司机小汪也没见过男人流产啊,这这这医生!!!
司机小汪拔腿就去找医生。
顾幼棠在后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把人喊回来,浑身像是从汗蒸房里出来过似的,红粉可口,汗涔涔的,白发温温柔柔黏在漂亮的脸蛋上,唇红如樱,然后用这张很适合被人狠狠亲吻的唇,骂了一句:艹!
正在欣赏美景的司机小汪被小少爷这句艹给弄的一愣,随后哭笑不得说:要是实在疼的受不了,不如咬我的手臂?
顾幼棠看了一眼司机小汪的手臂,想象了一下自己当真跟产妇似的咬人家胳膊,那多奇怪啊,而且也不知道司机小汪洗澡了没有,手臂上有没有汗毛,自己要是真的咬上去,那一嘴毛可怎么办?
颇多顾忌的顾小少爷深呼吸不停,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却又总是好奇的望向门口。
在找柯先生吗?柯先生刚才一直在唔在忙别的事情,比较重要,并不是不过来看你,现在又去了楼上,六爷那里找他呢,应该是很忙了,不然早就过来看望你呢。司机小汪几乎是能够看见小朋友眼里的闪躲和佯装出来的可爱傲慢。
我没有问柯先生,是你自己主动跟我说的。
嗯,我知道。司机小汪还说,你放心,一会儿老板还有东西要送过来,说是你用得上的,要我监督你穿上呢,柯先生真的很细心,平常这种细心都是对着工作,这还是第一次对个人。
顾幼棠一双死鱼眼看着司机小汪,心里毫无感觉,甚至还觉得司机大哥话真多,请不要让他再误会了好吗?已经很社死了,再继续误会柯小叔喜欢自己,他真是得跳楼,人生重来算了。
不过,柯小叔给他买了什么东西呢?
抱着小肚肚的顾小少爷还是忍不住想,还默默猜测可能是吃的,但现在他什么都吃不下,用的?什么用的?日用品?洗澡的?还是啥啊?可恶,好好奇。
顾家小少爷忍着疼痛等了半个小时,两个快递竟是同时送达。
一个是跑腿从超市送来的很大一包玩意儿,用白色不透明的袋子装着,瞧着包裹的就很严实,大抵是为了防止跑腿的人偷拿东西。
还有一个快递是KFC宅急送,外卖小哥还是头一回进来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医院送餐,一路战战兢兢,生怕走错了地方,练电话都不敢打,光凭着地址和嘴甜,从小护士口中得知了位置,然后看着病床上像是被谁□□了一千遍的小美人呆了呆。
小美人正幽怨的看着外卖小哥。
外卖小哥一时间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呆了三秒才开口,磕磕巴巴的问:啊?那啥,刘翠花的外卖。谁、谁是刘翠花?
全屋安静。
司机小汪愣了两秒,看了看顾家小少爷,果然就看见顾家小少爷默默举起手:我的,谢谢。
外卖小哥抿了抿唇,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放下全家桶就走。
等门关上,顾幼棠坐起来,让司机大哥把小桌子放在自己床上,便抱着全家桶开始用餐。
怎么想起这个时候吃东西了?司机小汪看不懂鬼灵精怪的小朋友,只知道人家生娃娃的时候,中间没力气了,是要吃点儿红糖鸡蛋啊,有营养的东西去补补,但你这是流产,流产也有要中途休息的时候去补补的吗?
顾幼棠被一直盯着,还以为司机大哥也想要吃呢,便大大方方的找了个吮指原味鸡递过去,笑道:吃吧吃吧,我吃不完,但不吃完我真的是要气死。浪费了他一个宝箱外加六十多块呢!
司机大哥哦了一声,找了个凳子坐在小朋友病床旁边,很体贴的帮小朋友把病床的上半部分给摇上来,又去把送的冰可乐给加热了一下,不然怕小朋友拉肚子。
谢谢。顾小少爷心酸的说,多吃点,帮我多吃点。
司机大哥笑道:不想吃干嘛要点呢?
是啊,我真是傻,早知道是这样,干脆就等宝箱过期,免得还浪费我六十块。顾家独苗苗反应过来后,又抑郁了,一边抑郁,一边吃全家桶,顺便又把视线落在据说是柯先生送给自己的礼物上,那是什么?
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超市快递被吃完了吮指原味鸡的司机大哥拿起来,顺手拆掉了包装,紧接着就露出一个巨大的老人广告包装。
顾幼棠用他那漂亮的狗狗眼能够清楚看见上面写着老人纸尿裤五个大字。
啪嗒。
这是独苗苗手里鸡翅掉在桌子上的声音。
他什么意思?嫌弃我屁股不好看,还嫌弃我啥?送老人纸尿裤几个意思?!
眼瞅着小朋友委屈得眼眶都绯红,司机小汪抓了抓后脑勺,说:大概是怕你一直流产,流得不舒服,老换床单不是很麻烦吗,而且要是想要上厕所,也不用叫人帮忙,不是很方便吗?
顾幼棠才不听呢!
让他自己穿!顾小少爷把全家桶抱着,光着屁股蛋子就从病床上身残志坚的下来,顺手还给发小打了个电话,怒意和娇气同时爆发,喂?阿苼!过来接我吧,我现在没地方去,你那儿有客房吗?
那边是秒接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听见小爱人一副被人欺负了的声音,那压低的嗓音里边沉着无法言说的保护欲:可以,我现在走不开,给雷起鸣打电话,喊他接你到我这边来。
顾幼棠抽抽噎噎的说好,随后披上自己的潮流大棉袄就跑出病房,直接往一楼走,到了一楼,想起这个医院都有柯亦佛的股份,那更是一秒钟都不想在里面多呆,抱着全家桶直接走到雪地里去,在医院门口的寒风里等发小来接。
顾少!!你别任性啊!别生气,真没有那个意思,你等等,先别走,我联系一下柯先生。司机小汪也没有想到小朋友这么大的气性,流产了都要跑,这精力真的没得说。
顾幼棠才不理小汪。
哪怕来了一堆医生护士来劝他回去,他也不,就是硬生生站在雪地里要等发小来。
雷起鸣来得飞快,今天没开跑车,开的大G,风风火火的往医院大门一停,一个巨大的漂移就甩了门口众人一车尾气。
车窗摇下,驾驶座位的雷家正经大少爷,如今的当家人,年轻有为的雷起鸣,叼着烟对穿的乱七八糟,一脸泪痕,虚弱无助的独苗苗喊:踏马的,谁搞你成这样?被上了?
放屁,开你的车!顾幼棠开门上车,一气呵成,但又很快发出嘤嘤嘤的隐忍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