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珩点点头,听着帐外热闹的动静问,仪式是不是快开始了?
快了,拓跋泓替他理了理落在肩上的头发,挥退了下人,凑过去调笑道,过了今晚,你可就不能反悔了。
明珩敷衍地勾了勾嘴角,心道,说的好像现在反悔你就会答应似的。
拓跋泓也收起了调笑,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衣领: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出去。
明珩问:我需要做什么吗?\
拓跋泓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你只需跟在我身边就行。掖揉没有你们安陵那套拜天地的形式,不过是宴请亲朋好友,吃过酒就算礼成了。
这让明珩安慰不少。
帐中烛光晃动,一跳一跳照得鎏金面具愈发耀眼。明珩不适地扭过头,想起自己至今还不知道未来丈夫的长相,不禁问:你这面具难不成成亲后也一直戴着吗?
拓跋泓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问:我这面具怎么了?\
明珩选择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我好像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面具后的那双上挑的眼缓缓弯了下来,拓跋泓问:你想知道?\
明珩冷静与他对视:都要成亲了,难不成你要戴着这张面具与我过一辈子?
拓跋泓沉默了一瞬才道:你若是想看,我便让你看。但你看到我长相后吓跑了怎么办?
明珩想起传闻拓跋泓幼年时毁了容才不得已以面具示人,望着那张红润的薄唇,他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既然答应了与你成亲,无论你是何模样我都不会走。
好,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拓跋泓抓起他的手抚摸上脸上的面具,认真道,等举行完婚礼,这张面具便由你亲自摘下。
不得不说,对于亲手揭下拓跋泓的面具,明珩是心动的。
坊间关于这个神秘男人的传说良多,其中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就是那藏匿于面具之下的真面目。这世间见过拓跋泓真容的人很少,且都是他的心腹,从不会对外宣扬他的长相,因此关于他的长相便冒出了许多真真假假的说法。有人说他是个满面胡须的粗莽汉子,也有传说他眼如铜铃,凶神恶煞。
但明珩觉得,拓跋泓应该不如坊间传闻那么不堪。眼前的男人个子与自己差不多,有着修长挺拔的身姿,优雅矜贵气质流于表面。明珩越是与他深交,越觉得他不该是个粗鲁的莽夫。
好奇心这种事情一旦开了个口子就会越扯越大,明珩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期待揭下一个男人的面具,看清他的真面目。
夜晚的婚礼上,他与拓跋泓坐在首位,接受掖揉群臣的贺喜,面上保持着矜持得体的优雅微笑,心里却有些心不在焉,视线频频望向身旁的拓跋泓。灼灼目光几乎要把那张鎏金面具烧穿。
正看得入神,一只手掌突然覆上了自己搭在膝头的手背。拓跋泓的掌心和虎口处有一层薄薄的硬茧,摩挲在手背,触感微微发痒,明珩不禁往回收了收。
拓跋泓也没计较,淡淡一笑就松开了手,侧身凑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与他说话:有心事?你已经心不在焉一晚上了。
明珩心下一惊,拓跋泓一直在与群臣说话,原来一直在用余光关注自己。他收敛心神,轻声道:没事,估计是有些醉了。
那不如先回王帐休息?拓跋泓问。
明珩早就想离开了,不过仪式还没结束,自己现在离席是不是不太好?
拓跋泓一眼看出了他的顾虑,笑着解释道:不用在意他们,他们有酒就够了。
明珩这才放下负担,先行离开了。
回到王帐,明珩一下子就被满目的红色震惊地停下了脚步。这大红喜被明明离开的时候还没有的。
阿什儿极有眼力见,赶忙走上来解释:是大汗命我们准备的,大汗说殿下不远万里来到掖揉,一切都要按照安陵的习俗来布置,一定不能委屈了殿下。
明珩听到这些话心里百感交集。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见识到拓跋泓的体贴细心。按照安陵的习俗布置婚房并不是多大的事,但他能记在心里,说明他是真的在乎自己。明珩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知道,其实掖揉中还是有不少人是排斥自己的,但因为拓跋泓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自己的关爱与尊重,因此即便再不满那些人也不敢表现在明面上。
明珩突然觉得,自己今后的日子或许并不会太难过。
明珩离开后,婚礼就彻底变成了拼酒大会,一行人转战帐外的空地,架起了柴火,开启了篝火大会。
能歌善舞的草原人民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好不热闹。明珩在几十丈外的王帐里还能听到依稀的舞乐声。
一直到深夜,喧嚣声渐渐隐去,草原重新恢复了宁静。
拓跋泓只身走进王帐,身上传来淡淡的酒味,脚步却很稳健。
结束了?明珩放下书,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嗯。拓跋泓似乎有些疲惫,语气比平时要低沉些许,其他人呢?\
太晚了,我就让他们下去休息了。
嗯。确实有些晚了,我们也休息吧。拓跋泓说完兀自往床榻边走去。
明珩愈发觉得拓跋泓不对劲,跟过去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拓跋泓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了声没事,但紧接着便有一滴冷汗从面具里滑落到颌骨处,豆粒大的汗珠,十分醒目,原本红润似血的嘴唇也在霎那间苍白如纸。
明珩不禁有些慌了: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不是,就是一点老毛病,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拓跋泓勉力扯起一个微弱,语气有些虚弱道,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事?
拓跋泓指了指明珩身后的一个紫檀匣子,道:里面有个小瓷瓶,能递给我一下吗?
明珩连忙打开盒子,将里面唯一一个瓷瓶拿出来递了过去。拓跋泓接过瓶子,打开木塞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直接放进了嘴里。
明珩接过瓶子闻了闻,好奇问:什么药?
就是些补气的药。拓跋泓吃了药,脸色总算没刚才那么难看了,脱了鞋缓慢地移到床上,背对着明珩,抱着肚子侧身躺了下来,我累了,想先休息一会儿。你
我下午睡了一觉,现在还不困,明珩抢白,你睡吧,我坐一会儿,有事就叫我。
拓跋泓转了个身,拢紧狐裘大袄,双手放在肚子上,隔着面具盯着明珩看了起来。
明珩不明所以,问:不是说要睡觉吗,怎么又不睡了。
拓跋泓弯了弯嘴角,慵懒一笑,软声轻唤:明珩。
明珩心头一颤。在此之前,拓跋泓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自信优雅、君临天下的王者风范,此刻却像是卸掉了所有的软甲,对他袒露出了最柔软的一面。
轻轻软软的一声明珩如同一缕清风撩拨过他的心弦,激荡起层层涟漪,带起丝丝痒意。
明珩强行镇定下被掀起波澜的心神,沉声应道:我在,怎么了?
拓跋泓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语气愈发的软绵,仿似撒娇一般。
明珩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有什么事吗?\
拓跋泓笑而不语,微微抬起上半身,将脑袋移到了明珩的腿上,懒懒闭上了眼睛呢喃道:让我靠一下。
明珩虽然不明白面前这个说一不二的男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粘人,但还是乖乖充当起了枕头,一动不敢动。
拓跋泓似乎是真的累了,枕在明珩的腿上呼吸很快就变得绵长起来。
明珩低下头,静静望着那张鎏金面具,好不容易被压抑回去的好奇心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这张面具下到底是怎么一张脸呢?
明珩愈发控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右手缓缓摸上了面具。
面具下的睡颜安静如初,似乎丝毫没有感知到。明珩望着已经捏住面具的手,心绪无法抑制的激动,只要轻轻一掀真相就会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