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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野呼吸很安稳,让他有一种十分安定的感觉。

路野今天很累了吧?路小道毕竟会飞的,嗖嗖跳那么高。

手好看,骨节清晰分明,真不考虑去北影么?

但是这双手握手术刀,好像会更

性感?

海远感觉自己这个形容有点不对头,微微笑了。

路野一睁眼就看见海远在笑。

海远一半身子在月光下,眼底有一点光。

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路野开口:醒了啊?

睡意很浓,低沉沙哑,有点别样的感觉,像是放松了一切警惕而呈现出来的一点孩子气。

海远说:嗯,你上来睡吧?

路野说不了,一会儿再被踹下来,再给他摔半身不遂了。

海远说:路野,对不起。

别瞎对不起,逗你呢。

谢谢你。

别客气,陪你聊会儿天?路野困如狗,挣扎着坐起,看海远。

两人都没管手,就那么牵着。

海远说:我续个费。

路野:什么费?

海远说:手,保管费。

路野一下笑清醒了:你记得呢?

海远说:嗯,但是明天不一定能记得这会儿的事。

海远还是躺着不动,但应该不是动不了了,可能就是在保持静止避免心头那点不好意思。

海远说:好奇吗路小道?我为什么会这样。

路野觉得自己的心疼大概是好奇的九九八十一倍吧。

路野说:想说说吗?

海远说:不,你算啊,你不是会算么?

路野嘶一声说:我的法术用在猜明天的彩票号码好不好?

海远笑了,说:我出过点事,之前说我捅过人不是骗你的,泰明书院你应该在新闻里看到过,我在里头戒过网瘾,被电击过,但我就呆了一礼拜。

路野一瞬间头皮炸了下,一种血雨腥风的愤怒跟狠厉翻涌,将他吞没。

什么人会想着把海远送进去矫正。

矫正什么?

学习不好?

泰明书院,就是那个非法戒网瘾的学校,仁义礼智信修身明德做底子的行为矫正机构。

老祖宗干干净净的智慧被用来做矫正不良行为的武器。

但那些机构书院不是学生学而时习之的桃源乡,反像是奥斯维辛集中营。

殴打、监禁、电击,道路以目,礼教的恐怖主义,真正的礼崩乐坏。

路野回忆,应该就是最近的事。

放暑假前吧?当时好像听说书院老大被捅了,但没什么事,似乎直到现在都没被抓起来。

这种非法矫正的机构依旧满世界都是,安平也有。

路野下颌动了动。海远那道长长的疤。

第一次见面,他说海远那么怕疼打什么架啊,海远说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么?你这种象牙塔里当钉子户的

当时路野就知道那道疤时间不长。

海远还恐吓他说,知道这疤怎么来的么,捅废了个人。

路野当时觉得这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个小二世祖啊。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万幸,万幸,海远那会儿,还愿意喊疼。

路野心揪成了一团,嗓子被什么堵住了。

海远说:其实我没有网瘾,只是讨厌被塑造成一种样子,我觉得人可以不一样。我在书院里头碰见一个朋友叫三三,他死了。

路野停了很久,就那么看着海远。

一会儿路野拇指轻柔地摩挲,安抚海远,说:过去了。

过去的如果真的能过去,该多好。

海远说:我爸为了帮我避开追究,送我到了这。他觉得我应该悔改,但是我不知道改什么,因为我不知道我错哪儿了。我爸说我还不知道改,会烂死在这

远远路野打断他,轻轻靠近,看着海远的脸。

很干净皎洁的脸,怎么有人忍心这么对他啊。

海远:嗯?

路野说:你应该看看你现在的眼睛。

怎么了?

路野说:你眼底像有星河。

海远沉默了一会儿,说:操,路小道我要哭了。那天

海远咬着牙把酸涩扛过去,说:那天一本《礼记》掉在地上,很黑,我不肯背的那些句子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在我脑子里,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不是明明德么?怎么

怎么成了以暴制暴。

路野愣了很久,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告诉海远,他们是错的,该悔改的是你父亲不是你。

因为他现在也已经要疯了。

路野呆了很长时间,说:了解二十四节气吗?

海远轻看路野,他声音怎么这么沙,哑得像重感冒了一样。

海远食指在路野手腕上点了点,说:来吧,路老师公开课。

路野清了下嗓子,清不走里头的沙。

路野说:二十四节气总共七十二候,三候为一气。我们现在是秋分第一候雷始收声,是阴气旺盛,不再打雷的意思。大暑初候叫做腐草为萤,知道什么意思吗?

这题我不会。海远很安静地听着,这种时候学神魅力无以复加,他很喜欢。

路野说:古时候人们觉得,萤火虫是水草腐烂之后化成的。其实是萤火虫喜欢潮湿,通常在水草根部产卵,就会让人觉得,萤火虫是从草根中长出来的。腐草为萤。

颓靡腐烂中生长出了星光一样点点萤火。

海远说:很浪漫啊。

路野说:这个是我爷爷给我讲的比较温柔的小故事了。他说枯黄败落是万物规律,但枝叶是表面,你要养的是根。星光是可以被种出来的,但要从腐烂中生根,你得一直警醒自己,你是可以种出星光的人。

海远笑了,古人智慧真是很厉害啊,爷爷也很厉害。

小野哥真是,好暖啊。

种星光的人。

古人智慧本就悲悯众生。

什么时候开始,诗书礼乐易春秋,成了商人用来厮杀以及勾起底层厮杀的工具,成了非法牟利的遮羞帘。

但那是错的。

种星光才是对的。

寒蝉最后叫完一波,这个夏天就真的过去了。

路野看着海远。

大暑早已止了,萤火虫的光闪在少年眼底。

路野说:秋分过后就是寒露,寒露第二侯叫做雀入大水为蛤,也就是说雀鸟入海变成了蛤蜊,科学上来说,雀鸟变成贝壳,是不唯物的。但古人其实有很动人的生命孕化观,他们认为天地万物生生不息,任何人、物都不会消失,只是换了种形态存在。

海远眼睛暖暖地发涩,这么一大通道理,其实就是为给他一个安慰。

三三死了,但没有消失,成为了另一种存在。

也许看不见摸不着,但的确存在。

比如,成了海远心底一抹对公正的苛求,比如,给了海远一双路见不平会相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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