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惟差点惊蹿起来,徐霜策扭头一看,只见十步以外尉迟锐盘腿坐在地上,手里还维持着刚才那个擦剑的姿势,眼神镇定,面无表情。
半晌他缓缓道:这就是书上说的双修对吧。
徐霜策说:并不。
宫惟:长生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然而尉迟锐来回看着他俩,目光凌厉充满谴责,半晌用屁股蹭着地面把身体转了个向,只露出一个冷漠而挺拔的背影。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冷冷道:你们竟然让我看双修。
第85章
人界,岱山。
天穹阴沉广袤,一阵寒风呼啸刮来,大乘印顶天立地的金色法阵突然迸出龟裂――
喀嚓!
远处半空中,长孙澄风和穆夺朱两人同时敏感地回过头。
此时离宫惟等人从升仙台上无端消失,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只见这三日来一直如铜墙铁壁般牢牢圈禁着灭世兵人的金光法阵,突然毫无预兆地爬满了龟裂纹,紧接着顶端那个金戈铁骨的宣字不祥地闪烁了几下,仿佛火苗熄灭前最后的猛烈晃动。
长孙澄风神情微微变化,每个字都带着寒气:法阵撑不住了。
穆夺朱失声道:大乘印不是人在印在的吗?怎么会突然――突然――
他目光不由望向高空中那个急促闪烁的宣字,一个可怕的答案从心头升起。
是的。长孙澄风艰难地道,怕是那一位姓宣的前辈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四面光墙轰然粉碎,在全天下人恐惧的注视中爆成了冲天碎片!
吼――
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拦灭世巨人,那庞大的恶魔挣脱束缚、脱困起身,仰天发出狂暴怒吼。紧接着,三天前它被宫惟斩断的两条机械手臂得到感应,从重重深谷中破土而出,半空旋转、组装,咣!咣!两声重响,严丝合缝安回了兵人双肩。
那口整整憋了三天的黑色火龙喷薄而出。
灾难顷刻降临,火龙当空而降,瞬间覆盖了整座临江都!
地面巨震,城池坍塌,数不清的百姓眨眼间被卷进了黑火中,哭叫惨嚎冲上天际。长孙澄风毫不迟疑御剑而起,闪电般冲向灭世巨人,厉声道:医宗请开金船转移民众,我先尽量拖住它!
此时根本来不及你推我让,穆夺朱一打响指,头顶层层诡云中现出一艘庞大金船的影子,随即推云破浪,全速冲向燃烧中的临江都。
刚好此时灭世兵人冲向高空,一眼望见金船,顿时尽全力抡圆巨刀,眼见就要将船身一斩两段,长孙澄风却适时赶到,不器剑锋惊天动地挡下了这一击!
仿佛九千年后宿命轮回,灭世兵人再一次正面撞上了这把矩宗仙剑。
剑锋上宣静河留下的最后一丝气息唤醒了它最狂怒的记忆,登时宿敌相见分外眼红,另一刀当头剁向长孙澄风!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数道泛着金光的细丝从身后冲来,闪电般把长孙澄风拽出数丈,与恐怖刀锋擦身而过――是兵人丝。
长孙澄风一回头:白霰?!
兵人丝收回袖中,白霰飞身而来,被长孙澄风一把稳稳接住,两人共御一剑升上高空:你怎么来了?!
白霰的袍袖在狂风中猎猎飞舞,扬声道:我是您的兵人,自然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长孙澄风张口想责备,一眼看见他发带松了,瞬间又忘了词,顺手帮他把那飘扬的发带系紧,又道:此处极度危险,须得将兵人拖住
这时灭世兵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不器剑吸引,把远处临江都惨叫的民众抛到了脑后,那双黑洞洞的巨眼中蓦地燃起两簇金火,怒吼着拔脚冲向两人。
长孙澄风喝道:小心!
不器剑猝然拔高,兵人巨刀紧贴背后当空斩下,在巨响中将大地震得四分五裂!
轰隆――
鬼垣,三途河。
震动隐约从头顶传来,宫惟敏感地站住脚步抬头望去,只见阴间的天空隐隐泛出血灰。
尉迟锐也艰难挣扎着抬起头,狐疑道:天是怎么回事?
只要人间发生灾难,鬼垣的天就会被血染成红色,死魂灵越多鬼太子恢复的速度就越快。宫惟顿了顿,神情不由发沉:应该是圈禁兵人的大乘印破了。
尉迟锐立刻反应过来:宣静河死了?
宫惟道:还没有,但怕是快了。
神格完全转移到徐霜策身上的同一瞬间,宣静河彻底丧失神力,大乘印灰飞烟灭,兵人随之脱困而出――这一系列完全是连锁反应。徐霜策牵着宫惟的手,略抬起剑鞘向前方示意,道:须得尽快返回人间。
顺着他剑鞘所指的方向望去,前方隐约有一道吊桥连通天地,那是鬼垣通往人间的九井之一。通过这条悬如发丝的吊桥就可以赶回人间,他们必须尽快回去斩杀兵人,否则死亡人数越多,鬼太子的神力就会越强。
宫惟的眉心紧皱着:我还是担心宣静河。我怕鬼太子扣住他的神魂不让他入轮回
话音未落徐霜策脚步一顿。
――只见奔涌的三途河似乎静止了刹那,紧接着无数血鸦嘎嘎长叫,从吊桥方向铺天盖地而来,翅膀遮住了整片天空。那场景足以令人毛骨悚然,但接下来的画面更加惊怖,密密麻麻的血鸦落地变出真身,化作了形态各异的妖魔恶鬼。
触目所及、漫山遍野,憧憧魔影数以亿万计,团团包围了他们三人,随即如山呼海啸一般冲了上来!
铿锵一声白太守出鞘,宫惟大怒:曲獬――
想走?鬼太子眼底闪烁着一丝寒光,没那么容易。
巨大黑暗的深殿中,一面巨大的法镜悬浮在半空,正实时映出对面激战的情景。鬼太子端坐在祭坛血池正中,左臂弯里揽着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宣静河,右手双指并拢按在他眉心,源源不断注入神力。
乌黑鬓发盖住了宣静河苍白的面容,他气若游丝,元神已经开始散了,魂魄数度险些离体,但都被鬼太子硬生生一手按了回去。
你是我亲自备下厚礼,不远万里迎接进门的。曲獬略偏过头,在宣静河耳边轻声道:你永远也别想离开鬼垣。
他面前的法镜中正映出三途河上的情景,只见徐霜策与宫惟两人背抵着背,扇形剑光映亮苍穹,将大片妖魔拦腰斩断,腐败的黑血冲上天空。
但紧接着,天上地下的更多妖魔恶鬼疯狂涌来,霎时将他们的身影完全吞没!
徐霜策――!尉迟锐头朝下脚朝上地奋力扭动,再一次艰难挣扎抬起头,简直出离愤怒了:你为什么还不放我下来――!!
宫惟:
徐霜策看都不看,一剑横劈而至。
那根悬浮在半空中的粗壮树杈应声而断,倒吊着尉迟锐双脚的缚仙索化作飞烟;冲劲让剑宗整个人砸进妖魔堆里,就跟火炮似地哐!哐!哐!撞出了一片空地。